她说这世上没有人无可替代,也没有人独一无二,然而她又说她修道是为了不被替代。
她就好似曾经的他,因坎坷与苦厄而冷漠,又因失败与磨难而否定。然而无论如何否定,无论如何冷漠,他们心头总还有一个声音始终说着不。
如果不是笃信自己无可替代,又怎么会信终有一日能因修练而无可比拟?
归根结底,她和曾经的他一样,只差破浪而行。
待风浪俱为过眼时,终会大放光华。
裴梓丰望着她,忽然想起离开聚窟洲时,年玖所言,“上次是命中注定,这回是缘分使然”。
也许,他们的每次相遇都是缘份使然,只差分毫便是错过。
然而,也许每次相遇也都是命中注定。
“看来,鬼世夜游图在你手中,正是物归原主。”裴梓丰忽地微笑了,“兜兜转转,先后自鬼府、沧海岛、祖洲辗转无数人之手,最终还是由我完璧归赵,实在是……缘份。”
他一向不喜欢这个词,不喜欢这种并非笃定、全凭天赐的感觉。
然而他也不喜欢命运这个词,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无法自主的感觉。
他希望自己的每一步、每一分都是确定、不容置疑而无可更改的,是他亲手造就了每一个瞬间的自己。
然而唯独是她,让他对这两个词无端感激。
而陆照旋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作答。
其实她心乱如麻。
裴梓丰就站在她面前,过往的千丝百缠既令她恨不得斩落,又令她犹犹豫豫、无限温存,从中汲取力量。
然而这些绵缠温存隐隐约约地牵绕,只能混在过往的无数仇怨、恨意之中,全为后者所遮盖,成为无数涌来的记忆中不足道、不起眼、不强烈的那一部分。
她几乎想落泪,又无端想冷笑,可到头来,却不知究竟是对着谁。
她与裴梓丰太相似,无论从性格,还是从经历,她笃定,这世上若有谁能理解她此时的感受,那一定会是他。
那发自灵魂的不甘、痛恨、可笑,随着过往的经历越清晰,也就越相应越强烈,好像一把可以燃尽一切、燃尽自我的火,炽烈地燃烧,不顾一切。
她越是感到这不甘、恨意与痛苦,便越是理解他、越是怜惜他,甚至想到他转世三千载终启记忆时的苦痛,那一定非常让人难以忍受。
——就好像,现在的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