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她并不怜惜自己,并不认为自己可怜,更不认为自己应该被怜惜,反倒对另一个人心怀温存。
陆照旋于这不甘与恨意中,清晰地明白,她的这些感受,无一不是明叙涯送给她的大礼。
她已习惯于苦厄、坎坷、磨难,甚至因此而排斥任何由这些带来的情感、排斥任何会被打为脆弱的情绪。
本质上,她认定她不能稍有脆弱,那是弱者的反应。
然而事实真的是她想的这样吗?
陆照旋比谁都明白,不是这样的。与其说她排斥这些情绪,不如说她排斥成为弱者,而这强烈的排斥,来源于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她本该笃定、无畏,是谁让她心怀不安,又是谁让她心怀恐惧?
“鬼世夜游图是我师尊的东西。”陆照旋敛去所有情绪,淡淡道,“不是我的东西,算不上物归原主。”
裴梓丰是没话找话说,陆照旋知道。
倘若在往日,他绝不会如此笨拙,而她也不会搭理。
然而此刻,她也仅仅只是想说点什么,至于究竟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裴梓丰无声地笑了。
他似乎在笑她,又似乎是在笑他自己。
“好罢,你承令师衣钵,纵不是物归原主,总也算完璧归赵。”他似是叹息,又似是恬然的温柔。
“明叙涯送来的,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陆照旋反问。
“话不是这么说的。”裴梓丰轻笑,“他如何,是他的事,鬼世夜游图落在你手里,本身是一件足以快慰的事。”
“况且,”他顿了顿,“若我未从千载转轮中挣脱、年玖未向我递出橄榄枝,一切仍如明叙涯计划那般,鬼世夜游图也就不会回到你手里。可见他并非高高在上,也是局中人。”
裴梓丰本是明叙涯计划中的一环,是他的棋子,年玖横插一手坏了他计划,由于两人尚未撕破脸,短时间内也不打算起冲突,裴梓丰将鬼世夜游图送归鬼府算是双方各退一步的妥协。
他虽不直言,但宽慰之意已不言而喻。
“你来清虚境就是为了这个吗?”陆照旋沉默了许久,忽地问道。
裴梓丰静静地望着她,“对。”
她不甘于受操纵,毅然向此而行,欲寻一条出路、一条能跳出局中的路,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