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野萍,呼啸怒号,自阿鼻大地狱与黑绳大地狱而起,席卷而出,侵入整个鬼府。死气沉沉,戾气烈烈,阴风起,万鬼嚎哭,昏昏惨惨,凄厉阴森。
隆隆之声叠起,轰鸣不绝于耳,几乎引得整个鬼府震颤。
这是年玖与宁怀素按约动手,针对整个鬼府逼宫明叙涯。两位问元道君联手,又有谢镜怜里应外合,若再激烈些,甚至会令鬼府震荡至万鬼消散。
倘若明叙涯不愿出面,或者干脆遁走,那年玖与宁怀素未必做不出令鬼府成空的事。到了那个地步,无论明叙涯道器是否圆满,都会为之大大受损,而若想重回圆满,则要重新立道统。
从头开始立道统倒很容易,但想让道统走到如鬼府如今这般地步,却难得很。
问元道君突破蜕凡后,有许多卡在这一步,筹谋数万年也不见功成。往往是他们刚刚立起一方道统,稍有发展,三万年玄元之战便起,纷扰来去,等玄元之战结束后,新立的道统又给打回原形。
三万年,对于一个道统来说,太短了,在背后问元祖师不能直接插手的情况下,就好像幼童难敌壮汉一般,在其余传承久远、历史悠长的道统面前,几无还手之力。
玄元之争是十洲五岛传承多年默认的规矩,也是其他问元修士牵制新晋问元的绝佳机会,倘若有新晋问元不顾身份亲自下场,立时便会被其余问元道君教做人。
而今所有门下繁盛的问元道君,没有哪个不是在这重重阻挠下强势而行,最终挣下一方道统的。
立道统易,衍道统难,不然,当初慎苍舟也不至于为旁人所不敢为、开辟山海境、升格沧海岛,最终以此达到道器圆满。
可以说,兆花阴的一句话,点拨了他,也成就了他,为他省去许多无用功,另辟蹊径,成就道器。
两相对比,明叙涯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他踩着兆花阴登上问元之位,也继承了兆花阴留下的道统,不需为此反复苦心、重重算计,与其余问元道君相比,甚至是轻而易举地道器圆满。
到了问元道君这个层次,也唯有道统、道器的威胁最为致命,除非当真是必死之局,否则绝不会置之不理。
而对于问元修士来说,又能有什么算得上必死之局?
明叙涯若是不现身保住鬼府,则道器受损,实力稍有下降且不提,只说陆照旋,她已晋升问元,必然要取他性命,而年玖与宁怀素虎视眈眈,他逃得了一次,未必有第二次,何必平白令道器受损?
但若明叙涯当真发疯,不管不顾而去……那鬼府无数阴魂,又何其无辜?问元的争端激烈,又关他们什么事?
饶是早有预料、甚至亲身参与谋划,但事情一步步发生,谢镜怜还是心神一颤,不由明叙涯望去。
后者神色平静,唯有唇角一点点染上笑意,最终化为一个浓烈到极致的笑容。他轻声问道,“谢镜怜,动辄拿无数阴魂的存灭为筹码,这感觉好不好?”
这笑容是这样温和,还带着点近乎天真的好奇,这一瞬间明叙涯甚至不像是明叙涯,而更像是一个纯真的陌生人,当真期待这问题的答案。然而在这好奇之下,是不加掩盖的浓烈恶意。
这一刻,谢镜怜看着他,真切地感受到,问元,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