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怒气未消,想到柳氏死的轻松便不由得迁怒在韩云韵身上。
“既是韩家的人,便送回韩家去吧。”
丹心应道:“是。”
她心想,韩家?恐怕是还不如三皇子府呢。
至少从韩云韵的衣着身形来看,她在三皇子府过的还是有滋有润,有人伺候着的。
韩家就不一定了。
自从一年前,华安长公主休夫之后,韩家经历了爵位被夺,韩老夫人故去,韩家子弟又无建树等打击后,几房便开始争吵不休闹着分家,瓜分了韩老夫人的嫁妆和府中为数不多的银子,大房和二房之间还没睁出个什么,就先联合起来将三老爷韩亭逐出家门,只给他留了一百两银子和整整一大筐的诗稿。
既无宅院,又无铺子,甚至连微薄田地也没有,身无长物的韩亭一时竟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哪怕他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一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在盛京这个地方,怕是连一处好的宅子都买不了。至于那一筐诗稿,也不是什么前朝的稀罕物,而是他自己兴致上来和“知己好友”一同作的。
韩亭向来自诩读书人,不肯沾染黄白之物,觉得俗气,唯恐玷污自己读书人的风骨。
然被赶出韩家的那一天,却面皮都不要了,在韩家大门口咚咚咚地敲门,嘶喊着让他们放他回去,他还试图和两个兄长嫂子理论,无论如何韩家也是有他一份家产的,怎么能就这样将他赶出去?
可惜韩亭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反被韩家的几个下人拖到无人处打了一顿。
韩家所有人都恨透了韩亭。
他们认为,韩家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是韩亭害得!
若非是他,韩家又怎么失了爵位,又隔三差五被人使绊子?
树倒猢狲散,姻亲纷纷断绝往来,恨不得撇清关系永不相认。
韩家如今已经落魄的无一人在朝为官,全家就靠着家里和媳妇们的几个铺子生计,不仅没了往日风光,就连生存都快是个问题。
韩亭伤了腿,一瘸一拐地离开,就是满心怨愤,也无计可施,只能认命。
他去找昔日的“知己好友”,毫无例外吃了闭门羹,唯一肯见他的也是特意出来为了羞辱他一顿。
最后,韩亭只得花了一点银子,去街上支了个小摊子,忍着羞臊去卖自己从前的诗稿。
他从前自视甚高,觉得才华堪比当世大儒。华安长公主又随了生父明安帝对读书人颇为尊重,偶尔在家中也时常夸韩亭诗作的不错。
虽然看不懂写了个什么,但能写这么多字,也极为不易。
旁人看在华安长公主的面子上也都捧着他,久而久之,韩亭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谁料刚支起摊子,那些诗稿就被人掀翻。
盛京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华安长公主的拥护者。
随便吩咐几个下人去羞辱韩亭,都能将他说的面色青白,而后一连数日都躲在房内不出门。
韩亭在一个卖猪肉的人家租了间院子,五十两换了两年的容身之所。
等他将银子花光,又因为没有赚钱能力,最后只能放弃卖诗稿,去尝试给普通百姓写信糊口度日。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几日,他在大街上跟人争吵起来,原因是有个百姓认出了他是谁,不肯付银子,韩亭被气的晕厥,长街忽然有疯马横冲直撞过来,人群惊乱一团,四处逃窜,没人去管倒在地上的韩亭。
疯马踩断了韩亭的两条腿,一地的血。
他没银子医治,韩家又不肯管他,很快,韩亭经受不住打击,疯了!
从那一日起,城西那条长街某个猪肉铺附近的槐树下,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他时而清醒,时而痴傻,有孩童拿石子砸他,砸的头破血流还往他身上撒尿,嘻嘻哈哈跑开,也没有任何反应。
也有人瞧不过去,会将家里的剩馒头塞到他手里走开,便会听见他忽然哭起来,含糊不清地喊:“阿宁,安安......”
他在喊谁?谁知道呢。
疯言疯语罢了。
韩家将韩亭舍弃,也没有换来一丝好转。不得已下,韩家大房将嫡女韩云芊嫁给了城东某个五十几岁,孙子都好几个的老头,那人愿意出三百两的聘礼,纳韩云芊为第十四房小妾。
再后来,听说韩云芊死在了床榻上。
死状极惨,身上大大小小的鞭痕和烙印,身下满是血。
已经是出嫁女,韩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一日一日糊涂过去了。
韩云芊被破席子一卷扔去了乱葬岗,那家人又欢欢喜喜地纳第十五房小妾。
秦清说将韩云韵送回韩家。
是送去城西的疯傻乞丐那儿,还是送去韩家沦落和韩云芊一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