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琼花莞尔,翘起嘴角,“我知道嘛,你修剑道,你们这些剑修啊。”她翘起手指,戳了戳冰冷的墓碑,忽而偏头,问:“师姐,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就算废掉修为,也要离开九华山?”
岁寒雪抿抿唇角,没有告诉她天枢峰中的秘密。
盛琼花端详着她,在九华山的时候,岁寒雪便是人群中的焦点,天之骄女,人美剑快,美人如玉剑如虹。她自幼就生在九华山,修的是人间正道,是什么会让她放弃一切,不惜背负骂名,选择离开?
“而且,”盛琼花想不通,“为什么非得是七杀宗呢?”
岁寒雪垂下眉眼,想起杏花疏影里初见的少年,淮水陆家的血案。她定了定心神,道:“没有为什么。”
盛琼花凑近,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端倪。
但是剑修不愧是剑修,脸上根本没有表情!
盛琼花回忆起,自己唯一一次看见岁寒雪笑,好像是她在黑角林拿到一把好剑的时候。由此可见,剑才是师姐心中的追求。
她跳下墓碑,喃喃:“奇怪,我看你老是守在这里,还以为你对陆师叔有意思呢。师父说得对,谁能看上那傻子呢?”
岁寒雪:“……我送你离开。”
盛琼花拍拍胸口,笑道:“好呀,这儿阴森森的,我一个人走还有点害怕。”
岁寒雪起身,与盛琼花一齐往外走。盛琼花问:“哎,师姐,那你对师叔什么感觉?”
岁寒雪不解:“什么感觉?”
盛琼花笑了笑,“就是第一印象什么的呀,这个很重要的。”
岁寒雪闭上眼睛,回忆起初见时的情景,那时杏花漫天,笛声轻快,少年白衣翻飞,笑容清浅。
她慢慢道:“那天,天很蓝,草很绿,花很香……”
“啊!”一声急促的尖叫声响起,岁寒雪连忙睁开眼睛,没有看见盛琼花的身影。
“琼花?”她往前走了两步,踩在地上,突然也“啊”一声,掉进一个坑里。
盛琼花拍拍身上灰土,“我去,这是土拨鼠的家吗?”
岁寒雪慢慢扭过头,与泥巴里钻出来的那只土拨鼠对视,嘴唇颤了颤。
陆鸣朝她招手,“巧了嘛不是,我刚挖好,你们就掉下来了。”
岁寒雪别脸,默默望天,一丝银色月光透过大坑,照在她沾满泥巴的脸上。
她喃喃:“天很蓝,草很绿,花很香,我很瞎。”
陆鸣:“哎,你还跟我师伯进修过啊!”
……
在九华山待了没多久,就到了要出发去盛京封印凶尸的日子。
谢清欢在屋中准备一些行李,江念推开门,打个哈欠从屋子里走出。
他回头看了眼江念,少女穿着九华山的衣服,白袍红纹,利落飒爽。
江念:“这么早啊。”
谢清欢笑了笑,“嗯,睡不着。”
江念抬头看眼鸟巢,“是巢太硬了吗?过几天我放点桃花进去。”
谢清欢稍稍低头,“不必了,念念,这次任务要去人间,还是不穿九华山的衣服比较好。”
江念抱紧胸口,“不穿衣服?你想干什么!”
谢清欢脸一红,支吾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穿衣服,”他指了指床上折好的裙子,别开脸,耳根泛红,“换一件。”
江念凑近,笑着捏了捏他发热的耳垂,“你想让我当着你的面换吗?不然这么害羞干什么?”
谢清欢身子往后倾,长发如瀑垂在床上。
江念见他几乎快完全压下腰,便吹个口哨,摸了把他的腰,“啧,挺软的嘛。”
谢清欢身子一下就软在榻上,叹口气,又无奈又宠溺:“念念,别这样。”
江念拿起他备好的长裙,发现是登仙集买的那条,淡蓝色的,仙气飘飘。她对这仙男审美狠狠一皱眉,觉得穿这条裙子打架都不利索了,但抖落抖落,还是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
“你喜欢蓝色?”她站在铜镜前问。
谢清欢“嗯”了声,注视着她的背影,撑住冷硬的床板,腰上战栗酥麻之感方消失,心中又涌上甜蜜而柔软的滋味。他坐在床上,想起记忆里那日花灯会。
花灯摇曳,在糖葫芦鲜红的糖衣折射出晶莹的光。
卖糖葫芦的人笑道:“小仙君长得这么可爱,这串糖葫芦便送给你吧。”
他拿着糖葫芦,低头咬了口,没有尝出味道。
因为是蜃景、是幻象,自然尝不出滋味。
但是那一瞬间,心头好像被蜜糖塞满,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心想,原来当人,是这么欢喜啊。会有人毫无理由地对他好,不求鸾羽,不要机缘,不图契骨,他可以以弱者的姿态,接受别人的怜惜与照拂。
现在他静静望着江念,心中又像灌满蜜糖,酸涩又甜蜜。
江念注意到镜中怔怔看自己的少年,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后退一步,“干嘛喜欢蓝色啊?”
谢清欢沉默片刻,才慢慢说:“因为天空是蓝色的。”
江念诧然地挑了挑眉,眉眼弯弯,将浅蓝色的长裙放在胸口,“好看吗?”
“好看。”谢清欢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坐在这里,显得像个登徒子似的,让念念没法换衣服,忙不迭起身离开,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仓皇,“我先出去!”
江念摇头,慢悠悠收拾好以后,推门走了出去。
谢清欢倚着树,听见声音望过来,然后怔住了。少女身着浅蓝襦裙,外罩白纱大袖,纱上用银蓝丝线绣着幽兰与鸟雀。
她用摇扇遮住脸,只露出双弯弯的眼睛,梳好的发髻上,一根翠绿的发簪流光闪烁。
谢清欢脑中轰隆一声,连呼吸都放缓,怔怔看着她,有些恍惚地想,念念比天空还要好看。
江念熟练地抬起手,“飞进来吧。”
轻纱蓝绣下,伸出一截雪白的皓腕。谢清欢曾经很多次都待在她的袖中,这次却忸怩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念:“你来不来?不跟我一起去吗?”
小肥啾从树上飞下来,先是落在她的手上,犹豫片刻,偏头蹭蹭她的手指。
江念莞尔,捏捏它的爪子,把它塞进袖子里。她御剑飞往山下,浅蓝裙摆如云浪翻滚。
“老大!”隔着老远,江念就听到张会兴奋的声音。
张会兴冲冲跑过来,瞪大眼睛,看得呆住了,“老大,你今天好漂亮呀,我快走不动路了。”
江念笑笑,“我帮你啊。”
张会捂着鼻子,“怎么帮我?”
江念抬手一扇,一阵飓风刮起。
张会在“啊啊啊老大我错了不要啊!”的惨叫声中啪叽一下被吹到悬崖上,然后瘫软着身体慢慢往下掉,又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其他人本来看美人看得入神,现在见张会的惨状,一眼都不敢多看江念了。
他们心想,不愧是霸地,做最狠的老大,打最狠的小弟!
也就张会皮糙肉厚耐折腾,没多久就爬起来重新活蹦乱跳了,要是其他人被这么一扇,哪里还有活路啊?
江念瞥了眼,与洛瑶南眼神相对。
洛瑶南立马低下头,不敢看不敢看。
本来洛瑶南见她这身打扮,想起幻境中的少女,恍惚片刻,心中生起一丝琦念,但马上这琦念就被她抬手一扇,扇得渣都不剩。‘
别的美人拿着摇扇风,是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就她,一抬手就召来飓风,这是想摇扇吗?这是想吹灭火焰山吧。
洛瑶南擦了擦额头上滚落的冷汗,试探性地问系统:“我可以不去吗?”
系统:“没事的,这次虽然会有一次刺杀,但是问题不大,你能够反杀的。”
洛瑶南:“不,我不能够。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系统并不能给他安全感,他忽然叹口气,喃喃:“要是大师在这里就好了。”
小黄仙虽然会逼他抄几千遍佛经,但至少遇到危险,也会用尽全力保护他,可比这系统靠谱多了。有那么厉害一大妖怪在,也不用怕剧情里那个来刺杀的魔修。
江念扫了他们一眼,把折扇一扬,“走了。”
躺尸状态的张会从地上一弹而起,招呼:“走啦走啦,大家跟在老大后面,不要拥挤啊!”
他们御剑飞下山峰。一个杏袍僧人站在山脚,身形挺立,似是等候很久了。
洛瑶南心情激动:“大师!我在这里!”
1号:“需要的时候喊人家大师,不需要的时候喊人家黄鼠狼,宿主你啊,啧啧。”
洛瑶南:“闭嘴!我都要有生命危险了,就不能找个靠山吗?”
1号:“都说你不会死啦。”
洛瑶南冷笑,“你看看张会,再看看霸地,我不会死吗?我只会生不如死。”
他对自己未来的命运非常确定,立马从飞剑上跳下来,伸手拉住小黄仙的手,眼中含满热泪,对这只工具鼬道:“大师,我可想死你了!”
小黄仙也道:“施主,贫僧也很想你,贫僧一直很想到山上去找你,可惜结界太多,上不去,我便在这儿候着。”
洛瑶南牵住他,很热忱地邀请:“没事没事,我们这次下山,就是要去盛京一座佛寺做文化交流,大师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吧。”
小黄仙自然欣然应允。
江念看着这幕,蹙紧了眉,如果这只大妖怪插手的话,凭那几个魔修,说不定不能逼系统用抹杀技能了。还要想其他办法吗?
她轻声叹气,捏了捏眉心。
这时,张会突然也从飞剑上跳下,用更加热情的态度朝僧人扑过去,挤开了洛瑶南的手,“大师!你真的是大师吗?我从小就特别喜欢佛法,以前算命和尚还常常说我和佛有缘呢。”
小黄仙微笑,看着热情的少年,“我见施主也天资聪颖……”
洛瑶南被排挤到一旁,见他们两个交谈甚欢,心中腾起不妙的感觉。他咳嗽两声,想打断两人说话,催促小黄仙快跟着自己走当贴身保镖。
张会身体一扭,又把洛瑶南挤在一边,抓住小黄仙的手,“大师!你给我算个八字吧!”
向来性情温煦,连脸都不红的清俊和尚微微睁大眼,“什么?”
张会:“你不是大师吗?总会算八字吧?要不帮我看看相啊,奥对,大师你跟我去我那儿看看吗?我一直觉得我房间摆设风水不太好。”
和尚脸慢慢红起来,一摆手把他甩开,颤声道:“你、你羞辱我……”
然后一扭头,头也不会地走了。
洛瑶南:???
张会:“大师别走啊!不会看风水也没事啊,我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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