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
许可顿时冷汗涔涔。刚刚消逝的梦境重新鲜活起来,那张无数个日夜以来他都无法看清的碎脸,戛然而止的黑暗和窸窸窣窣的火焰声,都如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十数年来重复的、单调的梦境,无法做出任何改变的小男孩,棺材一般死寂的衣柜,还有他不论怎样挣扎都必然会出现,并终结一切的碎脸,许可的记忆如同被油彩一遍又一遍涂抹,他早已不能分辨这是他的记忆还是梦魇。
但这次不一样,只有这次不一样。
何为,这个困于梦中的男孩在梦将破碎的弥留之际,不遗余力叫喊出的名字,最终也没能逃过大脑对于梦境的清理,在许可清醒的那一刻,彻彻底底的消逝在许可的记忆中。
但却以梦呓的形式存留下来,被在场的所有其他人听见。
许可顶着前方舒队如炬的目光,偷偷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信。名为“梦想是做重案组之虎”的一队微信聊天群里果然有新消息炸了。
池楷:好家伙。空降新队长。[咧嘴][拇指][拇指]
池楷:合着许队白干了呗。
谢俊泽:兄弟们,你们不会早都知道了吧。
池楷:你看我像吗?
徐卓:别聊了,小心舒队查会议纪律。
程天昊:@xk@xk@xk许队别睡了。
池楷:@xk@xk@xk许队别睡了。
徐卓:@xk@xk@xk许队别睡了。
谢俊泽:@xk@xk@xk许队别睡了。
许可的思绪有点混乱。他重重地合上眼,但此时却无法感受到任何困意。突如其来的,现实与梦境交错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首先怀疑的是自己的精神状态。
长期睡眠质量下降可能带来的精神上的负面影响太多,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是不可能。
十多年了,疯也正常。
舒朗沉静的叙述还在继续,许可脑中从未停止过的信息摄取,使他不得不暂缓自我诊断。
现场细节的调查二队做的到位,在工作之上,许可对于舒朗的能力是十分敬佩的,但反过来是否同样十分值得怀疑。
许可对于立功升职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他能够理解舒朗那种急切,但可惜之处是目前阶段,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点:没有头绪。
从二队的信息整合而言,现场勘查的结果很明确,断肢的主人,目前也基本可以将其直接定性为受害者,或是死者,死亡的时间在7月初,而后被保存在低温环境之下,脚部被残忍地分割下来,抛尸于新悦广场的女洗手间中。
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对于伤口的断面进行了破坏程度极高的二次破坏,使用磨砂纸破坏锯齿留下的纹路,尸块被进行了细致地清洗,没有留下有参考价值的指纹。
高跟鞋是高档奢侈品品牌的产品,自推出以来已有三年了,并非限量或是限定款,销量还算不错,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都有在售,要从销售记录入手的希望渺茫,但舒队已经布置人着手分析。
但最引起警方高度关注的是,被害者脚心被用血液画上的,一个歪曲的十字架。
歪歪扭扭的,粗且颤抖。像准星,也像小孩子用红色蜡笔画下的星星。许可似乎能够想见凶手戴着手套,指尖沾着鲜血小心翼翼为其做上印记的样子。
而绘制它的血液,同样来源于一名女性。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十字架血液与断肢dna并不相符。也就是说,在尸体上检测到了两位女性的dna。
但不论是被害者的dna,还是血液的主人的dna,都无法在警方的信息库中被检索到,近三个月以来,也没有符合推断的女性失踪人口报案。
她们就如同鬼魅,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却在将尸骸遗留在了众人面前。
如果这意味着邪\\教组织的参与,破案复杂程度又会继续上升。
案情按照所有人的预判,违反着所有人美好的期望,向着恶劣程度极高的方向疾驰。
新悦广场的监控、相关涉案人员全部正在调查当中,而网络上的舆论和话题讨论数也达到了空前未有的程度,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猜测和怪谈不断涌现,江城近期内相关的大型活动密集,市民的恐慌情绪也让政府倍感压力。
与其说是恐慌,不如说是叶公好龙的猎奇心理。当死亡还未及自身时,隔岸观火的快感刺激着每一个怯弱的普通人。
许可揉了揉眉心。终于从桌上拿了支中性笔开始整理线索。
与能力无关,与努力无关。
许可隐隐感觉到,这是一场有备而来的挑衅。
凶手抛出的是引线,警方如同顺着糖浆而上的蚂蚁,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明知不可的沼泽。
但究竟什么第一个谜面。
是这双脚,还是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