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怕纳兰容若砍死他,康熙也会被他拉出来用一用。
卢腾隆狡猾得很,纳兰容若肯定不会拉出纳兰明珠的名头做事,可对他来说,却不这般想。
纳兰明珠是纳兰容若的亲老子,就算离再远,他们这份血缘亲情也割不断。
既然如此,不用白不用。
何况,他还把去世的卢兴祖拉出来用了呢!
于是,“求知堂”总算开张,一共收了二十三个学生,六个女生,十七个男生。
其中六个女生中,有四个来自穷人家,两个来自商人家,达官贵人家一个都没有。
卢希宁深深扼腕叹息,怪不得康熙曾说过她天真,想法是好,等真去做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
只黯然了一小会,她就振奋起了精神,至少还有六个小姑娘,总有点希望。
纳兰容若知晓了卢腾隆怎样招来的人,他最终只是无语望天,权当不知道此事。
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学堂办起来之后,蒙童的资质基础不同,教起来也很麻烦。
比起以前在实验室带学生时,卢希宁现在几乎算得上菩萨,耐心好得出奇,每天都微笑着勉励自己,一定要温和,要忍耐。
纳兰容若也一样,主要是他有对比,比起三兄弟,这些蒙童实在是太乖巧了。
过了几年,女生们长大了,退学回家准备准备定亲嫁人,或者家里实在走不开,要回去帮着带弟弟妹妹,最后只剩下一个女生在继续读书。
男生也一样,有人读不下去,离开学堂去寻求别的出路,有人去了官学。
毕竟“求知堂”除了学习科举的知识外,还要学习在当时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奇淫技巧。
卢希宁也没多挽留,这些年学堂总算打出了点名声,不用再靠着卢腾隆半吹嘘去拐骗来,学堂不愁生源,也招了好几个先生前来教书。
至于学堂的收益,卢希宁表示,提起来伤感情。
最大的出资方觉罗氏也不在意这点银子,她如今被海风吹黑了许多,却越活越年轻,经常亲自带着丫鬟一大早去赶海,买回最新鲜的鱼虾,走路走带风。
没过几年,李氏居然又怀了孕,生下了女儿卢京粤。
家中三个臭小子,卢京粤生下来之后,就被全家人捧在了掌心宠着。
她长得像姑姑卢希宁,卢腾隆每次看着她,很快就会泪盈于睫,双手合十像四方拜祭:“多谢菩萨,保佑我的宝贝闺女生得不像玛法。求菩萨顺便再多多保佑,皇上还记得对妹妹的许诺,护着她一世安稳,连着侄女也一并护着,不用进宫选秀。”
当然后面的许诺是他在心中默念,并不敢说出来。
纳兰容若现在看上去跟出世的神仙一样,整个人柔和得出奇,定力差点的人见了,说不定会跪地高呼仙人。
只有家里人知晓,看人不能看表面,哪怕他连大声说话都少见,别说阿宝阿武,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长生,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瞬间蔫了。
活神仙纳兰容若与卢希宁趁着过年假期,一起坐船去了趟澳门香港。算着日子,他们也该回来了,三兄弟赶紧凑在一起赶作业。
卢京粤今年四岁,外面天气好,她乖巧地坐在廊檐下的小杌子上,伸手去拿摆在面前的虾饺。
幸福美好都嫁了人,幸福嫁给了行墨,美好则嫁进了本地的一户人家,男人老实可靠,会做一手好点心。
卢希宁给她准备了份丰厚的嫁妆,支持小夫妻俩开了间小小的点心店,做些街坊邻居的生意,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已经把原本租赁的铺子买了下来。
美好经常送点心来,卢希宁现在懂得了人情世故,也没推辞,到了年节时,给美好的儿子包了大红包还回去。
卢京粤小手才摸到虾饺,眼前突然一花,虾饺不翼而飞,被阿武抢去塞进了嘴里。
她的小脸颊鼓了起来,然后弹起身,像个小牛犊般冲上前,小脑袋顶在阿武肚子上,把他顶得哎哟直叫唤。
周围忙碌的丫鬟忙走上前查看,李氏与觉罗氏在屋中吃茶等着卢希宁与纳兰容若回府,听到动静也走出屋,见阿武捧着肚子在跳脚,觉罗氏不由得问道:“阿武这是怎么了?”
李氏摸着卢京粤歪掉的包包头,皱眉横了一眼阿武:“你怎地这般淘气,把妹妹的头发都弄歪了。”
阿武那个冤啊,涨红着脸控诉道:“妹妹顶我肚子,是她自己弄歪了头发。”
卢京粤乖巧地依偎在李氏怀里,也不辩解,乌黑的眼眸含泪,泫然欲滴。
“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一声惊呼传了来,阿武转头看去,卢腾隆满脸心痛奔了过来,卢希宁与纳兰容若则跟随在后。
阿武知道,这下他可讨不了好,况且,他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呢,上前见了礼,脚底抹油就想溜。
纳兰容若淡淡扫了他一眼,阿武的脚像生了根般,再也不敢动了。
出来看热闹的长生与阿宝,两人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过了明显人憎狗嫌的年纪,只在私下看不到的地方闯祸。
兄弟几人平时互相包庇隐瞒,这时见到阿武落难,仗义地没有跑掉,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留在了旁边给他打气。
卢腾隆已经上前抱着女儿好一阵安慰,顺便问了经过,卢京粤奶声奶气说道:“二哥抢我的虾饺,他每次都抢我的。”
家中也不缺吃食,阿武就是好动,就是路过一棵树,他也要跳起来揪几片树叶。
卢腾隆早就想好生收拾他,他将卢京粤递给李氏,揪着阿武的耳朵,怒道:“好啊你小子,你在我这里的保证,累起来厚厚的一摞,等老子吃饱之后,再一并跟你结了吧。”
阿武脸都白了,他每次犯了错,只要能逃过眼前的一顿打,什么保证都做得出来。卢腾隆真要与他算账,他得被揍得屁股开花。
端看着眼前的这堆人,觉罗氏求不上,因为他与长生把觉罗氏的西洋镜拆了来做望远镜,最后玻璃碎片没收拾干净,富嬷嬷的手指被割破,他们兄弟俩还欠着一顿打没还呢。
李氏最温柔,可惜她现在说不上话,以前在京城时,卢腾隆会听她的话,现在到了广东,管教他们兄弟的事情,她全部都交给了卢腾隆,从来不会出言干涉。
至于纳兰容若,他更是想都不想,最后只剩下卢希宁了。
平时姑姑对他们兄弟也嫌弃得很,除了上房揭瓦会被打之外,他们不管拆了再贵重西洋来的玩意,她都不会生气。
不过,她对他们提出了要求,拆掉的东西,必须要装回去,还得讲拆掉之后学到的心得。
比如音乐盒为何会响,自鸣钟为何会自鸣。
阿武手巧,阿宝耐心,长生脑子最灵活,三兄弟凑在一起,最后基本上都能过关。
如今阿武只能向她求助,哭丧着脸跑到她面前,可怜巴巴哭诉道:“姑姑救命,阿玛要大义灭亲啊!”
卢腾隆更生气了:“你个兔崽子,惹了祸还想躲,又不学无术,大义灭亲是这般用的吗?简直比你姑姑当年还要离谱!”
纳兰容若背着手在旁边看戏,闻言眼中不由得起了笑意。
卢希宁警告瞪了他一眼,将阿武拉在身后,对卢腾隆说道:“好了好了,大哥你真是,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般暴躁。这太阳晒着热得很,还是回屋去说话吧。”
一行人笑着进了屋,行墨行砚搬进来行礼,拿出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了大家。卢京粤捧着小蓬蓬裙,开心得双眼都眯成了一道线。
卢希宁看得心都化了,长生抚摸着卢京粤的包包头,想到先前全家因为她闹出来的阵仗,笑着说道:“额涅,你既然这么喜欢闺女,不如你再给我生个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