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警们一听,一个个神情严肃,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
只是“老怪物”本来腿就长,又被锁仙绳捆了一圈又一圈,身体没法打弯,不怎么好塞。
尔雅实在看不过眼,只好掐了个诀。
车门忽然扩大一圈,人是顺顺当当塞进去了,只是半明半暗的光影落在他脸上,那唇角忽然微不可见的翘了一下。
谁都没看见这个小动作,包括尔雅。
离开峡谷之前,尔雅又遇到那几个凡人。
满面风霜的母亲走到她面前,抿了抿唇,目光含着几分期艾:“仙长,能摘下口罩让我看看您的脸吗?等攒够了钱,我就把钱还给您。”
“多大点事。”尔雅摆了摆手,不怎么在意道:“不用还了。”
女人没有放弃,话音中又多了几分恳切:“如果仙长不愿让我看见真容,我可以摸一摸您的脸吗?我女儿天生眼盲,为了和她交流,我会经常闭上眼睛去感受她的世界……”
她想靠触摸记住尔雅的长相,欠下的债必须得还,这是她再穷也要守住的做人底线。
只是话音刚落,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目光渐渐黯下去。
如她这般在底层挣扎的泥腿子,有什么资格触碰修真者?
尔雅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母亲,随后笑了笑。
她语气无奈,一副拿对方没办法的口吻:“我长得不太好看,羞于见人,只好让你摸一摸了。”
“啊?”女人呆了一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我……我还是不……”
“快闭上眼睛呀。”
说罢,尔雅就要摘下口罩。
女人连忙闭眼。
她有些慌张,双手在衣服上抹了好几下,刚抬起又放下,摸回衣角使劲儿蹭了蹭。
直到把自认为的脏污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
尔雅低下头,把脸凑到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心里。
指尖甫一触碰到细腻温润的肌肤,就狠狠颤了一下,随后用轻柔的动作描绘起那张脸。
远山眉,长睫毛,高而挺直的鼻骨略带几分英气,弯曲的上眼睑、仿佛天生带笑的柔软唇瓣、以及精致的脸颊线条又中和了这份锐意,让她整张脸显得温柔又疏朗。
像九天之上、让人捉摸不透的烟云。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您很好看的。”
“你也很好看。”
尔雅随手揪了朵祈安花,插在女人盘起的发髻上,伸手抱住她单薄的肩膀,轻轻说了句:“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她眼泪差点落下。
很少有人会对她说一句“你辛苦了”。
而“你很好看”这句话,自从生了孩子身材走形,就再也没人对她说过。
谈恋爱时,他们语气发酸:“对方是修士,你一个凡人怎么高攀得起?”
男友消失时,他们长吁短叹:“女人挑男人眼睛得放亮一点,门当户对最重要。”
发现怀孕时,他们满口鄙夷:“活该,谁让你不知检点。”
为了给女儿治病,她花光所有积蓄,而他们又有理由:“养不起就不要生。”
……
世情如刀,人言就是刀上淬的毒。
最累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诘问自己:她错了吗?
直到今天,她依旧不知道答案。
但无论如何,她的孩子有救了。
救她们的,不是菩萨。
这位单亲妈妈抱住尔雅,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说着:“谢谢,谢谢仙女。”
……
尔雅坐上回程的警车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问驾驶位的晏揽洲:“晏警官,你觉得欠下的债一定要还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刚刚忽然想起来,自己“上辈子”陨落前欠了笔巨额贷款!
晏揽洲的语气十分正经,说的话却大相径庭:“那要看你欠了什么债。”
人情债和真实债务是不同的。
尔雅算了算:“加起来大概三十万块上品灵石吧,不算利息。”
当时好像还打了欠条。
已知:一块上品灵石=一百块中品灵石=一万块下品灵石。
又已知:如今的五洲,一块下品灵石=一枚灵晶币。
求:她要还多少本金。
答案是三十亿灵晶币。
打欠条的时候,她都做好砍天梯的准备了,因为是一心赴死,所以都没看利息……
如果一定要还这笔巨债,她需要花多长时间?
晏揽洲在心里默默计算,最后给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如今的五洲,像你这种没文凭的打工人,一个月只能赚八百。”
“八百灵晶币吗?”
尔雅略带希翼地说道。
“不,八百灵珠币。”
顿了顿,晏揽洲继续说:“一百枚灵珠币才相当于一枚灵晶币。”
尔雅:“……”
那还是别还了吧。
反正十万年过去,她的债主们大概率死翘翘了。
晏揽洲目光落在后视镜上,看似不经意的开口:“三月初的时候,一念元君墓被炸了。”
尔雅仰头靠在车座椅上,神情恹恹,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时我在天一城执勤,现场就是我去调查的,炸墓碑的人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有五个字。”
晏揽洲回过头,一字一顿念道:“还我血汗钱。”
尔雅:“……”
这踏马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