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义有风骨傲气,家中女儿不准为妾,当日曾有人令他将女儿嫁入东宫为妾被他直接拒绝。
后来大周国舅亲自来求娶长女为太子妃,他这才勉强同意。
大周皇帝是以战止战来夺取江山,他若拒绝,就是不给对方颜面,为了江氏一门的性命才令长女入宫。
这不代表他有想法入仕。
“太子娶你是为了给天下士林一个交代,代表他敬重文人学子,会善待百姓。倘若你善妒暗中计较,得不偿失,天下士林学子不会站在你身边。”
江蒹葭咬唇,“父亲觉得我就该给太子纳妾,看着旁人压在我的头上?”
“怎么能说是压?你是正妻,是东宫的女主人,她们不敢欺负你去。你看在家里,除了为父外,谁敢对你嫡母不敬。今日我见过太子,端方自持,不会是不分是非的人。”江文义担忧道,又见女儿露出不平,就劝道:“别听你母亲的那套说辞,那是皇家,太子不会独宠你,要有分寸。”
江蒹葭将不平压下去,努力装出大度的姿态:“父亲教训的是,女儿晓得了。”
江文义又不放心,将话与夫人说了,江夫人满口答应下来。
江蒹葭逼得没有办法,入宫将话与皇后说了。
皇后又惊又喜,忙拉着江蒹葭的手亲切地夸赞:“你这话说得真令人心疼,你为太子着想是好事,但那日是你的大日子,没有必要在乎旁人,你不要想着那些人。”
江蒹葭愣了下,感觉到父亲的用意了,这么提了一嘴就让皇后心疼了,她故作怯弱:“太子喜欢就成。”
皇后满心欢喜,将话告诉了太子。
不想太子压根不领情,直接回绝了。
皇后气得不行,“整日里就想着那些低贱的人,江氏哪里不如意。”
萧宴回道:“江氏是您与父皇给儿子定的,儿子不能拒绝,您喜欢就好。”
皇后拍桌:“那又不是给本宫娶儿媳,本宫满意有什么用。”
萧宴装傻充愣不回答了,就是不肯答应妻妾同时入门,皇后最后也没有办法,让人回绝了江蒹葭。
太子投其所好,给这位岳父送了珍贵的字画、砚台,江文义预备半月都不出门了,在家里潜心研究,甚至还请了同好来观摩。
到了五月中旬,日头就更大了,秦绾宁早起纳凉,到了午后就躲进屋子里,秋潭高高兴兴地捧着银子回来。
“姑娘,都买了,不过银子不多,这里是分过小厮剩下的。”
秦绾宁瞧都不瞧一眼,静心面对镜子描眉,待描成后看向秋潭:“好看吗?”
秦绾宁是个爱美的姑娘,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衣裳都选最靓丽的,被圈养起来后,她才变得不爱打扮。
秋潭笑吟吟地,“好看,怎么会有姑娘这么好看的。”
秦绾宁被人夸赞得不好意思,转回看着铜镜里的女子,女为悦己者容,她曾经为萧宴精心打扮自己。
“姑娘,银子。”秋潭塞了过去。
秦绾宁不收,反塞给她:“自己留着用,我不缺银子,你别告诉太子就可以了。”
秋潭好糊弄,性子单纯,来之前人家说了,寸步不离姑娘、不能让姑娘离开院子、不能帮助姑娘离开,平日里说些有趣的事情给她听,也可以说外间时兴的事情。
她都一一办到了,对于秦绾宁的打赏都会收着。
主仆二人都不是难缠的人,性子好,相得益彰,都很和睦。
到了晚上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嫁衣,是宫装,秋潭捧在手心里看了看,又看了眼秦绾宁:“姑娘,你喜欢吗?”
秦绾宁一眼都不看,“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秋潭说实话,她喜欢红色,姑娘穿红色也好看。
秦绾宁没有说话了,她对这些着实没有什么兴趣,纳妾与娶妻是不一样的。
那年阿兄娶了阿嫂,红妆十里,佳人郎君,满身喜气,红绸挂满厅堂,来人都道一声恭喜。
迎亲时阿兄还被人刁难背诗,满堂哄笑,热热闹闹地娶回了阿嫂。
纳妾则不同,新衣不能穿,正门不准走,凄楚又冷清。
主仆二人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同一处,将衣裳搁置起来,次日朱府来人询问可有哪里不妥。
秋潭委婉地拒绝了,朱府的人又禀报宫里。
宫里对太子纳妾不大在意,都扑在了大婚上,将纳妾的事情都抛在脑后。
窗外投.射的眼光很平和,被窗花分隔成几块落在秦绾宁的脸上,温柔而绚丽,黄昏时候的光色最为平静。
秦绾宁闭眸深思,秋潭悄悄站在一侧听侯吩咐。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外间有人敲门,秋潭走过去开门,是小厮来送饭。
秋潭接过食盒,见是一陌生的小厮,好奇道:“你是新来的?”
小厮很好看,唇红齿白,皮肤还很嫩,秋潭就又笑了,“你的皮肤真好。”
小厮得意了,“你眼光真好。”
秋潭笑着应下了,将食盒接过来,小厮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是寻常的院落。
晚饭送过来了,秦绾宁这才起身吃饭,秋潭话痨,说起方才的小厮:“来了新的小厮,长得真好看,皮肤雪白,还很娇嫩。”
“动心了?”秦绾宁笑话她。
秋潭将晚饭摆好,其他婢女去取筷子,今晚的膳食很清淡,还有鲫鱼汤,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姑娘面前,撇撇嘴:“好看不能当银子使呢。”
“这倒也是。”秦绾宁也赞同,穷苦人家长得好看也没用,样貌好看也是一种奢侈品。
用过晚膳后,秦绾宁去园子里走了走,桃林里面的桃子更加红了,秋潭摘了一只吃了,“姑娘,甜了。”
“不吃。”秦绾宁嘴里泛着酸涩。
秋潭自己吃了两个,又摘了些给外院的小厮。
趁着送桃的时候,送饭的小厮拦住秋潭,笑吟吟地递上一支簪子,“喜欢吗?”
秋潭瞪了两眼,“不喜欢。”
说完就抱着竹篮走了,跑回去后害怕地告诉她秦绾宁:“姑娘,有人调.戏我。”
“调.戏你?”秦绾宁乐了,眼瞅着秋潭面色通红,她好奇:“怎么调.戏你?”
“他说他要送我簪子,您说今日才见就送簪子,不是调戏是什么?”秋潭捂着脸蹲在地面,娇俏有趣。
秦绾宁登时就愣住了,“你的意思是送你簪子?”她恍惚明白什么了,旋即道:“你将人带来见我,就说我很生气。”
“哎呀,不要啦,下次不理他就好了。”秋潭憨厚,没有往深处去想。
而秦绾宁却倚靠着床榻,那名小厮皮肤好,又突然送簪子,会不会是凌王的人?
别院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太子耳中,太子冷笑两声:“赶出去。”
周卫领命,“臣这就去办。”
“衣裳送过去了?”太子萧宴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情,秦绾宁性子倔强,这个时候肯定不高兴了,又添一句:“找人送些时兴的样式过去,嘱咐一句那件新衣不必穿。”
周卫咋舌,想起皇后吩咐的话:“让朱氏入宫的那日穿上。”
“殿下,不大好吧?”
“就这么办。”萧宴强硬。
周卫除了领命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让人传话去了别院里面。
还有两三日就要成亲了,萧宴放心不下,不等周卫传话就自己亲自去了一趟。
院子里散着一股桃味,被风一吹,香气就更加浓郁了。
萧宴踏进院子的时候就多看了一眼,角落里摆着几张竹篾做的筐子,里面摆着许多切好的桃肉,洒了些粉末,在烈日下暴晒,都快晒成干了。
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萧宴看一眼并没有在意,一如往常般走进去,屋里没有人,去了隔壁小房间里,秦绾宁正在临摹字帖。
秦绾宁的字是萧宴一手教出来的,当初没少挨他的手板子。都督叫他教,秦绾宁又是好动的主,坐不住,萧宴没了耐心,动了几回竹板子才将人收得服帖。
后来在云华宫起初会练字,渐渐地,就又开始偷懒了。
萧宴状无其事地走过去,偷偷瞄了一眼,“你的字还是没有进步。柳体不像,颜体不明。”
“这是宁体。”秦绾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话刚说完,腰间就被缠上一只有力的手臂,霸道地将她禁锢。
“宁体没有风骨,不好看,看孤教你宴体。”萧宴霸道又亲昵地吻住她的耳廓,在她耳边轻轻吐气,看着她羞涩又瑟缩。
这么多日子了,绾绾在他面前依旧羞涩得像一个小姑娘。
吻过耳廓,秦绾宁就害怕他没完没了,忙将笔塞给他:“快,写你的宴体。”
萧宴得意笑了,握着她柔软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秦绾宁三字,刚劲有力,雄浑有方,再同秦绾宁一对比,前者风骨硬气,后者软绵绵,就像是一团棉花。
“宴体好看吗?”萧宴慢慢地呼吸,鼻息里都是绾绾的味道,让人安静又宁和。
萧宴渐渐安静下来了,拥着秦绾宁的手缓缓挪到她的小腹上,笑道:“你说我们有个女儿就叫宴宁。”
秦绾宁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他是皇帝,其他人是要避开他的名字。
她倔强又绝情的姿态让萧宴心有不甘,从前的秦绾宁恣意,每逢见他,都是笑容烂漫,明艳活泼,一双眉眼更若明月。
萧宴喜欢她的活泼与大气,未来得及说喜欢,萧家被被陈帝罚了,他不得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