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无奈的横他一眼,并没顾着答话,又脱下狐裘,解了件软甲下来。
云昼就更震惊了。
“天工坊新研制的金丝软甲,可抵神兵穿刺的那一件?殿下您什么时候把它带出来的,奴才半点不知道……”
谢恒仍没答话,接着从长袖内里掏出一个管装物体。
云昼已经不怎么会措辞了:“火……火铳改良版?最近天工坊进展这么快的,那位殿下从庐山郡王府里挑出来的师傅果真很厉害吗?”
这奴才话太多问题也多,谢恒一时解释不清楚,索性也不回答,只吩咐道:“把这几件东西收回任明殿的内寝,放在孤床榻边那个小匣子里,不许经别人的手。”
云昼应了一声出去了,谢恒又在内间另换了一件衣服,舒缓了一下心情,方才缓缓踱步而出。
秦烨动作比他利落,此时早就端端正正的坐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谢恒的错觉,他感觉眼前的秦烨原本竭力保持着严肃正经的模样,却像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一样,嘴角那抹笑意无论如何压不下去,使得原本俊美英挺的面容都显得有些别扭起来。
谢恒心里有事,一时并没想到秦烨的耳力上去,只有些疑惑的落了座。
“定国公这一趟来,可有什么事情吗?”谢恒问道。
太子的声音是一贯的清朗温和,如煦煦春风一般从容安然,仿佛和适才那个为了他一本正经的往怀里揣护心镜的人不是同一个。
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秦烨的心不自觉的就有点抽紧。
他望着从自己屋中带来的那柄长剑,这样的利器,觐见太子时原本该交出去被收起来的。但这些时日东宫侍卫与他早已混熟,太子也对他极亲厚,许多规矩自然也就不是规矩了。
他出去“更衣”时将长剑交付给了帐前的侍卫,如今竟就这么直接的被搁在了案头。
他许久不语,谢恒有些诧异的偏了头,就见那人脸上原本噙着的笑意尚未淡去,努力的挣扎出一副正经孤高的样子。
“臣来此,自然是为了……”秦烨道,“退婚。”
——
晏然小筑。
惠帝自上次遇刺之后,很是收敛了两日呆在自己殿中,但时日一久终究耐不住性子,这日又来寻了那北狄王女。
四周仍旧弥漫着草木清香和微苦的药味,太医院两个太医战战兢兢的侯在殿外随时待命,奉命关照着惠帝身上几日前因刺客出现而受到的皮外伤。
惠帝则靠在引枕上,由美人服侍着喂下各类瓜果,另有宫中大太监王如海站在一旁,拿着新递上的各类奏报,挑着皇帝感兴趣的一一念出。
“定国公去找太子退婚了?!”
惠帝一直半睁不闭的眼眸终于彻底睁开,撇开北狄王女的手,瞪大眼睛望着王如海,那浑浊的眼底甚至划过些许兴奋。
王如海点头道:“是,据说定国公今日一早就提着把长剑去了太子营帐,两人只聊了片刻营帐中便有吵闹之声,吵了些什么因为没能凑近并听不太清。之后过了片刻功夫,定国公提着剑又出来了,太子殿下在营帐中把能砸的都砸了,很是吓人。”
“宁寻公子今日原本应邀去赴太子殿下的游猎。晋王殿下漫山遍野的寻宁寻公子的踪迹,却寻不到。说是还想去问太子殿下来着,人都到营帐门口了,见状唯恐惊扰了太子,便没再进去。”
王如海这话说得含蓄,自诩很了解自己两个儿子的惠帝却立时就明白了。
“还唯恐惊扰?”惠帝听得笑起来,“这小子将宁寻看得重些,只怕是找不到人想去找太子的麻烦,却从没见他兄长发这样大的火,硬生生被吓住了。”
王如海也跟着赔笑,却没敢接有关晋王的话茬,只是道:“太子殿下一贯温文尔雅鲜少动手的,被激成这样,想是定国公言辞之间……不甚恭敬。”
惠帝却不怎么在意了。
他摆了摆手道:“秦烨那样的性子,在朕面前都不怎么恭敬,遑论在太子跟前?也罢,既然打定主意收他的南疆兵权,也没必要再大肆笼络了,他与太子原本就不是良配。”
“朕早就说了,给太子择一门清流门户书香世家的亲事,他不听,非要去沾染军权。其实秦烨又哪里是好收卖的?小孩子家家胡闹,如今可吃到苦头了。”
王如海跟着应了几声,惠帝心情就更加舒畅了,一手拉过身边的北狄王女,眼神已然略有迷离。
王如海闻声识趣,挥手向殿内其他人打了个手势,自己去解开床帏前的纱帘换了熏香,便准备服侍惠帝就寝。
正此时,屋外有匆匆脚步声响起,另一名殿前大太监未得吩咐就闯了进来,手中高高捧了东西,神色惶急的往地上就是噗通一跪。
“陛下,南疆急报!”
殿中原本旖旎的气氛止歇,惠帝已然意动的浑浊双目在霎时间冷静下来,他咳了一声,示意王如海去接那大太监手中高捧的锦盒。
王如海接了那盒子放在案几上,反倒退了开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殿前专司机密军报的宫侍上前,验明真伪启封后才递到惠帝案头。
惠帝沉着脸色翻完那一封笔迹潦草言简意赅的军事急报,而后将那张轻飘飘的纸信手扔了出去。
气急败坏还夹杂着几分自嘲的声音响彻屋内。
“朕亲自简拔的征南将军徐道晏,带着他麾下三万精锐……”
“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