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荣脚步匆匆而来的时候,瞧着自己父亲不见喜怒的淡漠神色,还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被逮住了。
他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只在下首的座位上占了个屁股边,战战兢兢的等着自己父亲垂问。
却听淮王问道:“前些日子,听你说起秦烨有了个心上人,还是个小公子?可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吗?”
苏禾荣憋在胸腔中的一口气立时松了,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老爷子。
“您就想问这啊,我还以为……”
几句玩笑之言被淮王极具压迫性的眼神逼回了嗓子里,苏禾荣正襟危坐的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他口风严些,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只说那小公子也喜欢他?别的什么都没说。”
淮王的目光微微一沉。
“你去打听打听,近日哪些府上与定国公府有往来,把年岁相符的理个单子出来,一个一个查。若查到条件相符又往来频繁的,报与本王知道。”
“若查不到,也来报一声。”
——
立政殿。
谢恒缓步入殿之时,已然听见殿中的盈盈笑语。
他解开身上狐裘递给云昼,就瞧见赵皇后拿在书案前拿着几张大字逗弄着他的幼弟,皇十一子谢怡。
谢怡如今还不足四岁,生得玉雪可爱肤色白皙,原本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的认着字,见着门帘晃动闪过的一角玄色衣袍,跳下凳子笑起来。
“皇兄!”
谢恒接了一把跌跌撞撞向他跑来的谢怡,还没抱起来赵皇后就急了,唯恐他身子太弱抱着太累,一叠声的吩咐太监将十一皇子抱下去。
殿中碳火燃得正旺,谢恒又解了一件外袍才落了座,望着一溜的宫女太监跟在谢怡的身后出去,笑道:“母后今日好兴致。”
太子与晋王年岁相近,自先太子薨后,赵皇后与晋王谢恪的生母贤妃一直斗得很厉害。
倒是十一皇子的生母贵嫔钱氏,一向礼敬中宫一团和气,谢怡又年幼折腾不起风浪,赵皇后就难免多看顾谢怡几分。
“宫中时日长久,解解闷罢了。”赵皇后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
母子二人坐着闲话几句,谢恒也吃了几块立政殿的糕点下肚,才听赵皇后状似无意的道:“既是代天子巡幸南疆,随行仪制总与从前不同,本宫前几日听殿前司上禀说,若东宫自己的人加上神卫军抽调的精锐,总也要有一两万人?”
谢恒不觉有他,应道:“人数上相差不远,且前后准备耗时繁琐,真要出行,再快也要一二月后了。”
赵皇后点点头,轻声道:“这一去东宫只怕就得空了一半,主子长久不在宫人多少散漫些,甚或生出些事端来,不如……你将上次那个宫女暂且调到本宫殿中来吧。”
谢恒慢条斯理喝茶的动作霎时就是一顿。
他就说赵皇后怎么会突然宣他到立政殿叙话,合着在这等着呢!
且这考虑也很合理,东宫本就只太子一个主子,太子若去了南疆,宫中之人势必散漫松快些。
在赵皇后想来,那宫女得了幸却没名分的事未必能瞒得住,且又因此得了太子厚赐惹人眼红。无人辖制之下,说不定就有人因妒生恨,弄出一些宫闱惨事来。
若能暂且调到立政殿伺候,她既能看看这姑娘的品性容貌,也能规劝一二。
毕竟,伺候储君这种事,脾性太躁可不太好,平心静气才是正理。
谢恒的背上却在霎时间生出些许冷汗来。
这分析,入情入理,甚至体贴入微。
可他去哪里弄一个蒙过幸且容貌不错家世尚可但脾性不好的宫女?
谢恒背后冷汗直流,推脱道:“劳母后费心,只是儿臣早已决定此去南疆要带着他同去,便不必母后再操心了。”
他一再拒绝,唯恐赵皇后因此不悦,却见赵皇后在一愣之后,容色艳绝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来,霎时间满室生辉。
“好啊,在本宫面前说是喝多了酒一场意外,又嫌弃人家脾性躁不肯给名分,”赵皇后指着谢恒调笑道,“结果是一刻也离不得,连去南疆那样荒僻的地方也不忘带上,也不怕苦了那孩子。”
谢恒无奈,硬着头皮道:“母后勿忧,他身强体健,南疆对他算不了什么,就算苦了儿臣也苦不了他。”
他是打从心底里说的实话,赵皇后却半点不信,笑着埋怨,道:“你懂什么?这一路车马劳顿,半点不会心疼人的。”
皇后调笑这些,身边其他伺候的人皆是目不斜视,唯有身边的兰嘉姑姑也跟着笑,跟着劝道:“殿下既然看重,多少还是该带来给皇后娘娘瞧一眼才是。”
谢恒:……
他现在觉得,在前朝算计宋迁和暴打谢恪,都比应对这两位要轻松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