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都护府。
前任代总督杨崇看着自己的书房内的一片杂乱,眉心紧蹙烦乱不已。
镇南都护府是朝廷给南疆总督设立的官邸,秦烨从前就住在此处,一应南疆军务亦在此处理。
秦烨应召回京之后,杨崇任代总督,接手了南疆一应军务。按理,他就该暂时搬到秦烨住过的正堂及书房里。
不过,南疆军二号人物严宣生对此相当反感,其他将领也对此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所以,杨崇在一般激烈的抗争后,只成功占领了书房的位子。
随着太子巡边定国公随行的消息从京中传来,杨崇险些连这个书房都没保住。
严宣生今早还来了一趟,说既然正牌的南疆总督回来了,那么他这个朝廷都未曾正式发文的代总督也该识趣点自动走人,别等着人赶。
险些没给杨崇气撅过去。
“这些日子军中几部多有调动,到底是想干什么,可打探出来了吗?”杨崇颓丧的坐在自个的太师椅里,只觉自己头上的白发都愁多了几根。
旁边站着的幕僚躬身道:“那边防得严实,暂时……未曾打探道。”
秦烨若不回来,杨崇顶着个代总督的名头,或许在南疆军中还有几分号召力,能够和严宣生几人打个互有往来。
秦烨一回来了,连都护府中负责洒扫的下人都不多看他们这边一眼了。
杨崇哼了一声,眉眼中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寒意,冷笑道:“管他是做什么,只要动了刀兵,咱们照旧添油加醋参奏上去便是。”
杨崇闭目思索许久,终究睁开眼又看了那幕僚一眼,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两封密信来,扔给了幕僚。
那幕僚接过展开一阅,脸色已然一整,等两封信都看完,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迅速看了一眼周围门窗,确认外间无人后,才声音极低的道:“南周皇帝想要大人辅助密谍司刺杀太子?”
“这另一封信未曾落款,不知是棠京哪一位的,怎么……也想刺杀太子?”
“棠京哪一位?”杨崇反问道,“京中恨太子的难道少了?”
杨崇眉眼愈加森冷,甚至还隐含着一丝丝畏惧与不耐:“都知道一连叠的传信来催!棠京那位还许诺本官,说是太子若遇刺身亡,秦烨必遭清算,事后南疆总督一职空缺,他必然大力举荐扶持本官上位!”
“南周新君也是一样,威逼利诱一起来,一边许以重利,一边暗示若不照办只怕本官与他南周私下来往之事就有泄露的可能,真他娘的打一鞭子给颗糖啊。”
幕僚也跟着皱眉,低声劝道:“且不说此事难办与否,纵使刺杀之事得手,若太子薨在了南疆,定国公必然落下一个看护不利的罪名,岂会束手就擒?”
“只怕此事一出,南疆军就会改弦易辙,自立山头了。”
这是个十分容易的道理,都知道太子遇刺朝廷必然清算,可你也要看看这是哪里?
逼急了秦烨,南疆就不姓谢改姓秦了,杨崇这么个惠帝指派下来恶心人的,只能去地底下当他的总督了。
杨崇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闻言愈发郁结,冷声道:“那也不能不做,两边都逼得紧,若咱们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怕见不到明年的太阳。”
“杀了太子,定国公必然有所反应,倒不如先下手为抢,两边都……”幕僚心念动处,眼底已然悄然浮现一抹杀意。
“说得容易,这可是明郡!”杨崇拍着桌子道,“秦烨武功绝世,太子身边也皆是精锐护卫,如今又一同住在杜若园,这要怎么动手?”
“除非他两不在一起……”一句极低的喃喃声。
杨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
明郡郡城外,中军帐。
秦烨翻看着南疆军近来数月的一应兵马粮草往来调动的簿册,与麾下亲信几名将领信口闲谈。
他既要整顿兵马前去打徐道晏,总要亲到军中检视,又唯恐消息泄露被南周密谍察觉,这几日都盯得很紧。
又说了几句,有亲兵入帐,禀告道:“公爷,太子殿下到了!辇车已到营地外!”
满帐皆惊。
“太子殿下不是病得很重留在城中养病吗?连前几日杨崇的接风宴都未曾赴会,这怎么又跑到城外来了?”
“莫不是咱们整顿兵马的消息传出去,这位不大愿意?城里接了消息就匆匆赶来了?”
秦烨将阶下的议论声听入耳中,唇边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起身道:“胡说些什么?随我出去迎驾。”
谢恒今日与从前有些不同。
在城内调养数日,又被人教着练了几日家传内功,虽还未正式入门,但瞧着已是精神许多。
更遑论,他今日穿了全套的太子冕服,衣袍逶迤间尽是雍容,俊美疏淡的眉眼中瞧不见半点喜怒,却又似乎带了点淡淡的冷意。
高不可攀的锋锐。
秦烨眼底尽是惊艳之色,恍惚到跟着太子入帐的脚步都生生慢了两步,眼瞧着谢恒老实不客气的霸占了他的主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