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顶着满帐人的目光把秦烨案头的文书看了两眼,便不耐烦的将东西一推,微微抬起了下巴,语调拖得很长:“孤听闻,近日南疆军中多有调动。怎么,定国公如今已经到了凡事都可自行决断,不需要问过孤的地步了吗?”
果然。
太子果然是来问罪的!
南疆军近日调动的动静其实很小,被尽力压抑到了一定程度,但奈何有个杨崇在,再加上太子对军营的情况必然关切,全然瞒住的可能性实则不大。
帐中喧闹了一瞬,有人回身打量着自家公爷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也有人已经脚步微移要开口,却被秦烨一个眼神安抚了回去。
他声音淡淡,却不容拒绝一样的强硬:“臣是南疆总督,总管南疆军所有军务,军中一应调兵事宜,原本就不需要问过殿下。”
这是秦烨掌管南疆军一向的态度,军中要务,他素来不听惠帝指派的监军指手画脚。
显然,他也不想听太子的。
谢恒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恼怒,猛得拍了一下桌案。
“秦烨,你我之间虽有龃龉,但与军国大事无关!是,你是南疆总督总管南疆一应军务,孤还是当朝太子,如今又替天巡狩!”
“怎么,孤问不得吗?”
满帐的人就真的不敢说话了。
所谓的虽有龃龉,是指两月前从棠京传来的那个消息?
太子倾慕与他们公爷,亲去武宁侯府提亲,后来却在秋狝时幸了个宫女,他们公爷一时恼恨,就提了把长剑亲自把婚退了。
如今这是……两相看厌?
几名将领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情。
他们公爷……在南疆待了快十年,身边连抹桃色都没有,一招惹就来个这么猛的。
而站在阶下的秦烨沉默着,顶着太子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有些控制不住的去瞧桌案下太子拢在长袖中的手掌。
他帅帐中的桌案是紫檀木所制,这么大的力气拍下去,手会不会疼?
心里这么想着,秦烨脸上依旧冷冷淡淡,甚至带出点隐晦的不耐,道:“殿下自然问得,不过……”
“殿下身体孱弱,南疆军军营都在城外,蚊虫遍布湿冷难耐,殿下若是在此督军,恐有不虞。”
“且军帐中诸事寂寞又是军规森严,并无歌舞乐人可供取乐,臣愚见。”
“殿下还是好端端待在郡城内为好。”
这便是明晃晃的讥讽了。
既讥讽太子身体太弱撑不起大事,还嘲讽太子最近时常在杜若园内传召歌舞是不干正事耽于享乐。
南疆军诸将都低着头忍着笑不说话,只当没瞧见太子气的发白的脸色。
“好,好,好”谢恒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呼吸不畅般的咳了两声,冷笑道,“定国公好贴心,如此关照孤的身体,孤也不好辜负了你一番苦心。”
“这样吧,孤从此次同行来的东宫精锐中抽调一千人暂时编入南疆军,协助定国公行事,诸率卫指挥使顾明昭也调过来,算是为我大齐边防出一份力。”
东宫随行卫队一共来了三千人,还有部分随着同行的神卫军驻扎城外,一千人,势必要从太子如今入住的杜若园中抽调,堪称下了血本。
这样直接的安插人手的动作引得秦烨皱眉,拒绝道:“杜若园中负责保护太子殿下安危的人手本就不多,如此一来,定然人手匮乏,就不必了吧。”
“无妨,”太子的神情冷冽,“郡城城外有我大齐数万将士,就不必定国公操心孤的安危了。”
太子来得快走得也快,秦烨神情冷淡的送到营帐外,回帐后依旧神色平平,让人瞧不出喜怒。
原本安静的中军帐也热闹起来。
严宣生皱眉道:“太子这也太霸道了,东宫一千精锐,够把整个营地透成筛子了。就是从前陛下安插人手,也未曾如此招摇。”
另一名将领跟着附和:“还真没见着来主帅帐中拍桌子的?京中传闻不是一直说太子温和晋王跋扈,这怎么颠倒过来了?”
“胡乱指派,简直不成章法。从前听说太子行事懦弱,也就这几个月转了点性子,不想变成这样,还不如从前呢……”
零零碎碎的声音入耳,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陆言和老老实实的蜷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去看自家公爷的神情。
果然,秦烨自入帐后一直刻意保持的深沉脸色变成了真的深沉。
“说够了没有?”他冷冷看了看帐中众人。
“说够了,咱们出去切磋切磋武艺?”
南疆军诸将:……
糟了,公爷真的被太子惹生气了……
这是要拿他们泻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