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沉。
他花了足够长的时间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然后脸色逐渐有些崩溃。
他都干了些什么?
挑剔人家害自己拒了两次婚,还跟秦烨说“假戏真做也要做才行”……
做才行!
这都不是改了平日里的作风的问题,这是在明示自己当真心悦于他,只不过还有几处犹疑的地方而已。
他醒来时原本瞧着已然恢复正常,面容俊美白皙,并无宿醉后的憔悴潦倒,此时想着想着脸颊竟又染上两分绯色。
混蛋秦烨!就喜欢灌酒套话!
上次套出来一句‘孤另有所图’,这次快把他整个人都套走了!
有些气不过的谢恒恨恨叹了一声气,望着云昼道:“从今日起,孤不与定国公一同用膳了,你让膳房另给他备上一桌。”
云昼讶异的挑了挑眉,心绪起伏。
难道昨晚上定国公得罪了太子殿下?可昨日回来时怎么半点瞧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声今日一早定国公便出去了,但瞧着太子有些气恼不郁的神色,又将到了口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随便吧……反正殿下正好不想见定国公。
谢恒梳洗后用过早膳,惯例是议事的时候。
几名东宫文官幕僚一一禀报过郡城中各项事宜,又看了一遍棠京来的文书奏报,等到顾明昭从外边捧着两个盒子进了门,几人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顾明昭熟练地拿了钥匙启封,取出匣中之物双手递给谢恒,道:“棠京理政堂发出来的批文,和太极殿递出来的。”
谢恒精神一震。
杨崇之事后,他几乎是在封城的同时就给棠京写了奏报。
写出去的奏报,当然全是“事实”。
主要内容就是跟惠帝哭诉杨崇狼子野心勾结南周,语气惊怒地说儿臣不过路上颠簸偶感风寒,不曾赴杨崇的接风宴,此人竟恶向胆边生胆敢在夜间派人到杜若园行刺,所幸随行护卫的神卫军得力,城外驻守的严宣生部也在太子手令的一再催促下进城救驾,这才得保无虞。
随信附上杨崇勾结南周的若干铁证。
太子本就是个性格怯懦的人,平素温文尔雅从不出头,这次眼见是被逼得急了,上奏的奏折上字迹凌乱语气忿忿,还带几分透出纸面的委屈来,直言自己要在明郡大索数日,清查杨崇余党。
太子出巡南疆,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如此直言上奏,意图便十分明显。
只怕是杨崇将太子气狠了,这位气不过想shā • rén泄愤。
当然,谢恒也没忘了痛骂秦烨一顿,还是在私下写给惠帝的家信中痛骂的。
信中将秦烨写得万分跋扈,决定要打徐道晏的奚城之后半点不过问太子,武断专行横行霸道,即便太子亲至中军帐也不曾让步半点,十分可恶。
这家信当然未走理政堂的路子,而是由明郡出发快马直奏棠京皇宫,第一时间便到了惠帝的案头。
谢恒先看理政堂的那篇批文。
辞藻华丽形式复杂,中心意思却很简单。
杨崇谋逆之事已然知道了,朝中全力支持太子殿下肃清南疆。
谢恒放下批文,嘴角溢出一抹笑来:“所幸,此事证据够多够确切。否则,朝中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有决议。”
顾明昭在旁边点头道:“是啊,杨崇是陛下一手提拔上去的,如今出事,也能算是折了陛下的面子。若只是密报回京言明勾结南周之事,他却不曾带人来围杜若园,此事只怕没有如此轻易。”
惠帝不算是个爱护名声的皇帝,但杨崇是他一意孤行提拔上去的,杨崇出事,岂非证明他强召秦烨回京之事十足不妥?
是以,若他不曾带人意图刺杀太子,太子也不曾先下手为强将他绑了,惠帝只怕还会有别的幺蛾子。
谢恒也想得明白,轻轻叹了口气,又打开了那封从太极殿寄出来的家信。
虽则对信中写了什么有所预计,真看到时,他还是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
顾明昭见他一时不语,表情却有些忍俊不禁,立时便凑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道:“殿下,陛下给您写了些什么?”
谢恒轻飘飘的将放下信笺,脸上笑意清浅,道:“父皇说,让孤与煜之尽力缓和关系,劝他仍是回京修养,切莫留在这边陲之地贻误伤情。”
“父皇还说,南疆军那个严宣生是南疆诸将之首,且还算得上礼敬皇室,让孤私下瞧瞧,能不能暗地里笼络一二,许他未来的南疆总督之位。”
跟赵皇后一样,惠帝一封家信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全在叮嘱他哄哄秦烨加上笼络严宣生了,就开头两句关怀了一下谢恒遇刺是否严重,余下的竟都和谢恒本身没什么关系。
顾明昭目瞪口呆。
半晌,他打量着太子似笑非笑颇有几分讥讽的神色,呢喃着道:“陛下还真是格外忌惮定国公……”
为了哄人回京,都有些不折手段了,甚至顾不上多做些表面功夫。
谢恒也觉得有些糟心,他有些嫌恶的看了看那张信笺,又问道:“母后和舅舅府上没有回信?回京在即,就怕端王又出别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