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京路遥,就算飞鸽传书也要许多时日,殿下再等等便是,”顾明昭宽慰道,“国舅与皇后娘娘在宫中朝中屹立多年,端王殿下纵然私底下有些人脉势力,真摆到明面上来,还是不够看。”
谢恒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他因为惠帝这封信颇多思虑,手中杂事也多,直到傍晚时稍得清闲,才觉出一点不对来。
稍间是不是太过安静了点?
秦烨住着的稍间跟他的寝卧起居之地不过一墙之隔,按理来说,即便不曾同桌用膳,但总有伺候的人进进出出,偶尔听见些声响。
可今日,那屋里浑似没人一般,安静的令人心慌。
谢恒蹙起眉头,有些不忿。
难道这人还跟他闹起了脾气不成?
是这人先把他骗出去灌了酒套话的!他还没有生气!
好吧,今早起床时想起来还是有些气恼的,否则也不会吩咐云昼一句‘不必同桌进膳’了。
所以这人生气到底是因为自己不和他同桌吃饭,还是因为那句‘也得做才是’自尊心受到了刺激?
谢恒拧着眉胡思乱想着,并不愿承认他之所以察觉出秦烨的不在,是因为觉得身边缺了个人似的。
秦烨住在稍间后可未曾闲着,他武功既高见识又广,再加上实在很闲,着实给谢恒的劳模生涯增添了一抹难以忽略的亮色。
譬如……这人早上起来要练早课,打拳或是练剑都不碍,要紧的是寒暑不问,动静一大每每便会把热爱赖床的谢恒闹起来。谢恒平素也没什么起床气,既然醒了便顺势起身,还能顺便欣赏一下大齐第一高手的卓然风姿。
又譬如,这人对朝事颇多见地、对南疆诸事也极为熟谙,每每论及朝事时便是一阵谈天说地,倒也能给谢恒打开些思路。
再譬如,这人很爱管闲事,瞧着谢恒在书桌旁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便会掐着点拉着太子出去逛园子散步,每天都不曾落下。
今日秦烨一没在身边,谢恒竟觉得周围都空旷起来。
好似周围的那点温度都消失了似的,说不出的冷清寂寥。
他不知不觉的放下手里的笔,狠狠地看向隔开了稍间的珠帘。
那珠帘毫无动静。
他豁然站起身,想直接掀了帘子进去,又觉得太过唐突,犹豫不决之际终于想起什么,吩咐云昼道:“你去将今日明昭送来的那两封信拿来,孤有事同定国公商议。”
棠京来信事涉秦烨,拿来与他商量一二,岂不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谢恒这么想着,终于理直气壮了些,却见云昼脚下毫不动弹,觑着他的神色小声道:“今日一早定国公便出去了,如今还没回来。”
谢恒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气势为之一顿。
什么玩意?
这人一天在屋里悄无声息,不是窝在房中生闷气,而是出去了?
“去哪儿了?”他问。
那声音颇带几分气急,听得云昼一哆嗦,十分小心的道:“想来……无非是去中军帐或是都护府吧,定国公偶有军务,出去处置一二也是很寻常的事。”
军务?
如今镇南都护府对东宫的人敞开大门并无半点藏私,有什么军务是谢恒不知道的?
他哼了一声,也不再去搭理,一拂袖子坐下了。
镇南都护府内,陆言和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门外。
他昨日连夜去搜罗了城内外的诸多名医,各科各类的一样来了一两个,顺带理了一份每人的生平种种、擅长疗法,放到了都护府的书房里。
秦烨今儿一早就来了,看了一早上的个人简历,终于挑出了两个,如今在书房中密谈。
陆言和就很纳闷,公爷一向信重他,什么军国大事私密体己也不曾瞒过他,怎么看个大夫还要屏退左右?
他坐在这守着门,就见有亲卫从外边来,跑得直喘气的道:“东宫……东宫来人了!在门口,要见公爷!”
这没出息的样让陆言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来人就来人吧,有什么好跑的?公爷在书房里有机密要务,让他等等就是了。”
公爷在里边与大夫“密谈”,连他都给遣出来了,怎么可能在这当口见太子的人?
何况,以秦烨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太子的关系,让东宫来的人等等,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亲卫又急急的喘了口气,终于捋顺了点:“不是!是太子殿下亲到了,如今已然往这边来了!”
陆言和霍地一声站了起来,脑子一团乱麻。
公爷千叮万嘱不能让东宫的人知道,这如今太子本人亲到了,这可怎么办?
“你先把前厅那几位大夫都请到后院去,让他们暂且去赏景或是做些别的,无论如何别到书房这边来!”
陆言和吩咐一声,急急地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