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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穷小子X白天鹅6(2 / 2)

而且,说到不能怀孕,多半都是把罪过推到女人身上,许七安这话说的很中听。她慢慢放下心防,嘤嘤道:

“都是民妇的错,是民妇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才怀上孩子,老爷偏这时候遇了害。”

说着,眼圈又红了。

“人死不能复生,”许七安安慰了一句,又问:“张有瑞平时有去青楼吗。”

“自是常去的。”她说:“从古至今,大老爷大官人们,哪有不去青楼的?”

我去,你慎言啊五十多的年纪,常去青楼,金库空虚我几乎可以确认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隔壁老王的爱泡夜店的女孩,孕气都不会差。独守空闺的少妇也是一样。

“忽然很理解你了。”许七安啧啧两声:“张有瑞年过半百,流连青楼冷落了你,红杏出墙也是情理之中。”

“但shā • rén就不对了。”

杨珍珍脸色微变:“民妇不知道差爷在说什么。”

许七安笑了笑,“我看过卷宗,那张献比你小了足足七岁。”

杨珍珍板着脸:“差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七安冷笑道:“你这是老鹰吃小鸡啊。”

“民妇不懂。”杨珍珍这回是真的没听懂。

“那就说一些你懂的。”许七安沉声道:“张杨氏,你独守空闺,难耐寂寞。于是勾引继子,做出了无耻背德之事。”

“事发当晚,你趁着张有瑞下乡收租,便与继子偷情。谁知张有瑞提前归来,撞破你俩奸情。父子俩撕打起来,你用花瓶从后面砸死了张有瑞。”

“为了掩盖罪行,你们将张有瑞的尸体拖到院中,伪装成贼人盗窃shā • rén。张献故意在墙上留下脚印,以证实你的说辞。”

杨珍珍脸色煞白煞白,难以置信的盯着许七安。

“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杨珍珍大声道,双手握成拳头,掌心汗津津的。

她心慌了在审讯领域下过苦功夫的许七安,收敛了温和,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冷漠: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张献已经招供了。”

这不可能……杨珍珍眼里闪过这样的情绪,脸又苍白了几分,强做镇定,依旧不认:“民妇冤枉。”

“是不是觉得你的奸夫不可能认罪?”许七安面无表情。

明明没有疾言厉色的威胁,偏偏让美妇人愈发心里发毛。

“因为你们自以为处理的天衣无缝,其实破绽百出。”

“张献只在墙上留了出去的脚印,却没有入宅留下的脚印,贼人若是有不错的身法,那逃离时更会激发潜能,根本不会留下脚印。这是其一。”

“其二,张有瑞死于钝器打击,而非利器。按照大奉律法,凡夜无故入家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格杀者,勿论。”许七安敲了敲桌子:

“试问,哪个入宅偷窃的贼人会不带武器?可偏偏张有瑞是死于钝器。”

杨珍珍容貌呆滞。

“我还没说完呢”许七安冷笑一声。击垮了杨珍珍的心理防线后,接下来才是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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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为什么县衙会一口咬定是你们杀了张有瑞,而不是贼人?”

“把张有瑞的尸体拖到院内,伪装成贼人所为,很有想法。可是你们犯了个错误。”

“张有瑞死时,尸体躺在院中,双脚朝着屋子,头朝外,致命伤在后脑。这说明,凶手是从他身后动手,用钝器袭击了他。”

“这怎么可能呢。凶手是梁上君子的话,见到主人回来,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撤退,特意出手袭击shā • rén,然而两手空空回去?”

杨珍珍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破绽。

许七安的话,对她产生了强大的冲击,让她有种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恐慌感险些支配了她。

“没话说了吧,张献也没话说了,所以他把你供了出来。他还说,是你寡廉鲜耻的勾引了他,他本不欲与你继续纠缠,可你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逼迫他。那天晚上,也是你趁乱打死了张有瑞。”

“张献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知道破绽这么多,在劫难逃,便向县令老爷认罪了,愿献上五百两银子,疏通关系,把罪责推到你的头上,让你一人承担谋杀亲夫的罪过。”

杨珍珍越听越害怕,脸色越来越绝望,得知张献已经将自己出卖后,颇有姿色的漂亮脸蛋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张献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吧。”许七安故意这么说。

张献是什么样的人许七安不知道,他只是不相信这种无关爱情,只有**的关系会有多牢靠。

而且,张献是个富二代,有家产,又年轻,等待他的是一整片的海洋,到处都是海的味道。何苦为了一个女子牺牲呢

杨珍珍绝望了。

“但是,”许七安循循善诱:“县令老爷伟光正就是廉洁正义的意思,他不偏信张献的片面之词,命我过来问讯,如果你坦白从宽,县令老爷许诺,免你死罪。”

杨珍珍猛的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泪,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哀声道:“当真?”

许七安点头:“当真。”

见终于动摇了杨珍珍的心智,许七安立刻打开门,招呼门口候着的堂事进来做笔录。

杨珍珍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实情。

不过与许七安刚刚说的有些出入,杨珍珍和张献的事情概括起来就八个字:继子请自重,继子请自动。

所谓偷情一时爽,全家火葬场。那晚事发之后,父子俩起了冲突,张献操起花瓶失手打死老子。

为了脱罪,便与杨珍珍窜供,伪装成贼人行凶。

可惜两人是寻常百姓,不是专业的,漏洞太多,还遇到了许七安这个挂逼。

做完笔录,许七安和堂事离开禁室。

在县衙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堂事,被许七安的骚操作折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老朽在县衙做事半辈子,没遇到过你这样审案的。”

囚徒困境是老生常态的套路了也就你们这些古代人大惊小怪。许七安摆摆手:“雕虫小技。”

他选择以杨珍珍为突破口,是欺负她不懂法,头发长见识短,形容这个时代的女人最合适不过。

适才县令审案时,许七安观察了许久,发现杨珍珍的性格软弱,没有主见。

于是就有了这个主意。

他刚才是骗杨珍珍的,依照大奉律法,通奸、谋杀亲夫,女子凌迟处死,奸夫则斩首示众。不可能免除死罪。

这起案件里,犯了shā • rén罪的是张献,弑父,也是凌迟。许七安对一个弑父的畜生怎么死没意见,他只是觉得杨珍珍是从犯,罪不至死。

这一点,与他上辈子培养的法律观冲突了。

“每个时代都有它的规矩,顺应大势才是生存之道。”许七安在心里告诉自己。

见到杨珍珍供词的张献措手不及,再也无法狡辩,绝望的招供。

许七安拿着两份供词去了内堂。

朱县令左手端着茶盏,右手一卷书,低头看着,见许七安进来,便放下书和茶:“如何?”

许七安将两张供词放在桌上:“幸不辱命。”

朱县令立刻抓起供词,抖了抖纸张,仔细查阅后,拍案大怒:“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老朱感觉自己读书人的三观遭到了挑战。

愤怒之后,他又看向许七安,对这小子的印象好到了极点。

“宁宴,本官会记你一功,好本事。”

“都是大人教导有方,小人耳濡目染,才学了些微末伎俩。”许七安一发彩虹屁丢过去。

朱县令神情大悦。

申初散值,王捕头表示要请客喝酒,带着八名快班的快手去了酒馆。

银本位物价稳定,一钱银子就能在大酒楼订一桌丰盛的晚宴。何况是酒馆。

因为神乎其技的推理,以及更叫人拍案叫绝的审问,许七安成了主角儿,连王捕头都像他请教审讯的过程。

“那女人性格软,经不起吓,其实也没啥大不了。”许七安老油条了,绝不夸自己,不脱离群众。但王捕头和同僚们听的非常过瘾,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殷勤的给许七安敬酒。

酒过三巡,大老爷们之间的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向了青楼和勾栏这些地方。

这方面,王捕头就成主角了。他拍着许七安的肩膀:“宁宴,今儿我就带你去勾栏耍耍,开个荤。”

大伙暧昧的笑起来,都知道许七安是个雏。

“头儿你请客吗?”

“好几钱银子呢。”王捕头拒绝。

不请客许七安沉声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破了身,我这辈子都到不了练气境了。

说到青楼这个传统文化,里面蕴含着颇深的知识。许七安专心听讲,在心里做出总结:

勾栏就是妓馆,面向的是平民百姓青楼更加高档,客户群体是富商和达官显贵这尼玛不就是发廊和会所吗。

在大奉朝,说到青楼文化,就绝对绕不开教坊司。

“教坊司的娘们是真的漂亮啊,”王捕头感慨道:“都是犯官的家眷,个个细皮嫩肉,能掐出水来。”

“年初时,老哥我随着县丞大人到里面耍过。侥幸见过浮香姑娘,花容月貌”王捕头脸上浮现惊艳神色。

“浮香姑娘是谁。”小李问道:“头儿,你有没有睡她。”

“浮香是教坊司的花魁,当晚要不是已经有了恩客,我就已经睡她了。”王捕头吹着不要钱的牛皮。

“睡一晚多少银子?”许七安心里一动。

“三十两。”

许七安给他抓了把花生米,“头儿,吃点花生,看把你醉的。”

三十两银子可以买好几个小娘子自己在家里耍呸,从古至今人类唯一不变的劣根就是哄抬x价!

脑子秀逗了才去教坊司睡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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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庚子年,丙戌月,甲午日什么乱七八糟的,换成以前,我肯定一头雾水。好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鼠年,阳历10月18日,嗯,我要开始写日记了,反正我也不是啥正经人。

二叔说的没错,我得换个活法。

这狗屎一样的社会,混的太高未必是好事,古代被抄家的大官比比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过上滋润的生活?我研究了一下,是中产阶级。

比普通人过的富足,又涉及不到高层次的争斗,平日里吃点小亏无所谓,这个阶层的人是最滋润的。

另外:今日在集市上捡到一钱银子。”

“10月19日,天气阴,我必须要有钱,这世上比银子更可靠的是金子,虽然商贾没地位,只能说有得必有失吧。我打算再过几天就辞职,不在衙门当捕快了,一个月二两银子一石米,何时能去教坊司睡花魁?”

“10月20日,天气阴,我先不急着辞职,把生意搞起来再辞职。今天看到同僚拿着牌票去敲诈商人,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我知道这是社会常态,呵,要是当年的我,早就热血冲头的呵斥,生活磨掉了我的棱角。当你无法改变任何事物的时候,请学会沉默。

另外:今日在衙门捡到一钱银子。”

“10月21日,天气晴,今天王捕头带我去勾栏里耍了,我对勾栏的印象有所改变,它是一个听曲听戏兼灵肉交融的场所。我还在炼精境,不能破身,万分惆怅。

瞅了半天,没一个比婶婶更漂亮的,婶婶是那种丰腴美艳中,又自带端庄的良家美妇人,勾栏里的女人过于轻佻,风尘气太重。

这么一看,玲月妹子和婶婶的颜值很能打啊。

然后,我在勾栏捡到了一钱银子,正好用来支付听曲吃菜的钱最近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10月22日,勾栏听曲。”

“10月23日,勾栏听曲。”

“10月24日,勾栏听曲,王捕头问我为何如此快乐?因为白嫖使我快乐。”

“10月25日,许七安啊许七安,你怎可如此堕落,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忘记自己的目标了吗?先订个小目标,赚一个亿。”

“10月26日,勾栏听曲。”

“10月27日,勾栏听曲。今天没有捡到银子,我支付了一钱的piao资。呸,乌烟瘴气的地方,再也不来了。”

“10月28日,这个世界有火药,也有火铳,皂角也有了,效果还出奇的好。这样香皂计划也泡汤了,我讨厌炼金术师。对了,玻璃!

我可以烧玻璃,玻璃可是好东西啊,这群古代人肯定没见过。”

“10月29日,哦,玻璃也有了,我得另谋出路。今日在家里捡到二叔的私房钱,一钱银子。”

“10月30日,勾栏听曲。”

“10月31日,我今天又发现了一个赚钱计划,我可以改良纸张,大奉文道昌盛,只要我能做出更好的纸,我就能日进斗金,吃最好的食物,睡最美的花魁。

我想想,纸的制作流程是(整段划掉)。

好了,不必在意纸张这种小事,我有了更好的主意,制造水泥。

水泥的成分我是知道的,碳酸钙、二氧化矽、三氧化二铝、三氧化二铁依照特定的物理和化学标准规格调制。嗯,今日在集市上捡到一钱银子。???怎么回事,我捡钱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这让我很不安。”

“11月2日,水泥的计划失败了,理论知识和动手能力是两回事,p,太真实了。”

“11月3日,这几天把存款折腾光了,找二叔借钱,二叔个穷逼也没钱。许新年知道后,先表达了自己的不屑,随后嘲讽了我,最后给了我五两银子除了有些毒舌和傲娇,我这堂弟其实还是不错的。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我如此回敬。许新年面红耳赤的拂袖而去。

二郎啊,若非我们是拜把子的,我就封你做女主了。”

“11月5日,今日与衙门里的捕快们去茶馆摸鱼,第一次听说书先生讲故事,我突然想,如果把后世的武侠,四大名著,网文写出来,我躺着也能赚钱啊,我真是个小机灵。

今天又见到了一钱银子。明天去勾栏的钱有了。”

“11月7日,我太特么天真了,一部几十万,上百万字,我用毛笔写出来?嗯,我可以制作炭笔,但是,但是我记不住的内容啊。

穿越一旬,一事无成,啊啊啊,我要裂开了。”

“11月8日,天气雨,正如我此刻的心情。我明明什么都懂一点,但真正要把它们转化成银子的时候;从无到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差了许多。我真切体会到了应试教育的失败之处。

今天与二叔聊天,听他说了很多官场的事,以及我自己在衙门当捕快的所见所闻,我忽然发现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更糟糕,贪官污吏横行无忌,小贪便是好官了,清官比勾栏里的处子还少见。”

“11月9日,多云,司天监的采薇姑娘怎么还没来找我,她不想得到传说中的炼金秘术了吗?那姑娘颜值不比玲月妹子差,可爱娇俏的鹅蛋脸,眼睛又大又好看,凭借我炉火纯青的撩妹技巧,说不准能把她追到手。是不是监正的弟子无所谓,主要是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渴望一份爱情。

快来找我吧,我不想奋斗了。”

“11月10日,我还是不甘心计划流产,于是给两个妹妹讲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大致剧情,故事很简陋,毕竟忘记了很多细节,听完,玲月妹子眼眶发红,但是铃音没哭,我揍了她一拳,她哭了,我觉得这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11月11日,今日与李典史喝酒,醉意微醺间,他说镇北王的王妃是当朝第一美人。我问他到底多美丽,他形容不出来,因为李典史也是听县令老爷说的。

晚上下班回家,悄悄找二叔问,二叔表情非常古怪,他竭尽全力的用他贫瘠的词汇量形容了王妃的美貌,我提取了核心要素:卧槽,乃大。

这让我对王妃产生了一丢丢的兴趣和期待”

“11月12日,时至今日,一事无成,我给祖国丢脸了,给穿越者丢脸了。”

“11月13日,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月,俸禄发下来了,我打算好好工作,经商的事慢慢来”

“11月14日,勾栏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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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

小院里,许七安站在屋檐,随手投掷一枚棱形暗器,他压根没认真瞄准。

却精准的命中了二十步外的木桩红心。

这并不是许七安投掷暗器的手法有多高明,而是他运气好。

“我这身体绝对有问题”许七安低声自语。

他运气太好了,连续一个月,总共捡了一两二钱银子,相当于半个月的俸禄。

这笔钱够普通一家三口,省吃俭用三个月。

最古怪的是,每次都捡一钱银子,这就不是运气可以形容的了。

不用问元芳,也知道此事有古怪。

“系统爸爸?出来吧,别跟我捉迷藏了。”许七安试探道。

系统不搭理他。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做过无数次尝试,试图唤醒系统。

事实告诉他,压根没有系统。

那古怪的运气怎么解释?

想不到我这种从小到大买彩票五块钱都没中过奖的非酋,有朝一日也能进化成为欧皇。可是欧皇寿命极短啊许七安苦笑着自嘲。

有一点可以肯定,原主根本没有惊人运气,他要有的话,婶婶就不会嫌弃他,会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全家都不奋斗了,靠他捡钱过日子。

“这种来历不明的馈赠,莫名的让人心慌不踏实”许七安眸光沉凝,叹息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休沐,许七安纵身翻过一丈高的墙,去二叔家吃早餐了。

他住的小院,其实原本是许家一位老管家住的,与大宅就一墙之隔。

后来老管家去世,小院闲置,直到许七安与婶婶闹翻,气愤之下搬来这里。

原主是个牛脾气,平日里三餐都是自己做,二叔偶尔会提着酒和菜翻墙过来找侄儿喝两盅。

现在的许七安没必要为原主的执念买单,自己做早餐的话,起不来床。出去吃的话,多浪费钱啊。

勾栏听曲不香吗,主要是能看到穿薄纱裙的小姐姐们摇屁股。

内厅。

穿着暗红色宽袖衣裙的婶婶,瞅见许七安进来,撇了撇嘴,低头喝粥。

婶婶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父亲是个秀才,勉强算书香门第,婶婶耳濡目染,还算通情达理,刚刚承了倒霉侄儿的恩情,抹不开脸赶人,对于这位‘莫欺少年穷’现在又真香的侄儿,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豆丁站在圆凳前,圆凳上放着她的早餐,三个肉包,两根油条,一叠小菜,一大盘白粥。

“大哥”她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

“怎么没见辞旧。”许七安问。

辞旧是许新年的字,字是名的补充。

“关在房间里写诗。”许平志说。

许七安坐下来,绿娥端上一碗白粥,六只肉包,一叠醋酸萝卜,一碗豆腐脑。

炼精境界的武夫,胃口比常人大很多。

而到了叔叔这样的练气境,饭量反而与普通人相差不大。

只能半饱许七安瞄了眼小豆丁,和颜悦色:“铃音,分大哥一只肉包好不好。”

众人看了他一眼,家里幼女什么都不在乎,就在乎一口吃的,谁从她碗里抢食,她就跟谁拼命。

“不要!”小豆丁果然张开双臂,小母鸡护崽一样,护住食物。

“你先别急,大哥不会让你吃亏的。”许七安拿起一个肉包,放到她的盘子里,指着四个肉包说:

“这四个肉包,是不是我们都有份?”

许铃音啄了啄脑瓜。

“是不是应该平分?”

许铃音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头。

“你两个包子,大哥两个包子,然后,大哥再送你半根油条。你是不是赚了?”

“嗯。”许铃音被带了节奏,感觉自己赚大了,眉开眼笑。

许玲月:“”

许平志看了侄儿一眼:(?_?)

婶婶气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闺女,气死老娘了!”

小豆丁就感觉很委屈,自己明明挣了半根油条,娘为什么还要骂她。

这时,许新年进来了,嘴里念念有词,双眼没有焦距,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思考。

婶婶吐出一口气,不理会愚蠢的幼女,关切起有出息的儿子:

“年儿,好端端的做什么诗。人有所长,寸有所短,莫理会外人的风言风语。”

许新年擅长策论,诗词是弱项。

“辞旧,你什么时候能突破开窍,到第八品修身境?”许七安忽然问。

许新年走的是儒家修行之道。云鹿书院是儒家圣人的大弟子创立,距今一千两百年的历史。

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云鹿书院的超然地位,不仅仅是开派祖师是圣人门徒,最重要的一点,它是仅存的,可以修儒道的书院。

儒家第九品:开窍。

开窍只能增长记忆力,一目十行,学习能力加强,但依旧是战五渣。

“暂时没有头绪,师长说要自悟。”许新年遗憾摇头。

“你可以参考一下开窍境嘛。”许七安说:“开窍境是怎么修成的?”

许新年回忆:“将圣人经典倒背如流,化为己用,便是开窍境了。”

倒背如流化为己用前者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记忆,后者靠一定的悟性。许七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点和武夫体系的炼精境一样,都是长年累月的打熬气血,锤炼体魄。

“那修身的话,是不是也要锤炼体魄?”许七安问。

许新年斟酌了一下,道:“修身境的儒士,心无畏惧,一言一行,都能让人信服,激励斗志。我尝试着从修身境体现出来的能力反推修行之法。”

“那有没有成功呢?”

许新年假装没听见,转头对母亲说;“书院里一位长辈出仕了,去青州,此去路途遥远,书院的学子们明日要为他送行,赠诗。”

说到这里,许新年苦恼道:“我还没写出来送行诗。”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二哥没有诗才。”

婶婶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二哥才华横溢,诗词之道,以前不过是没放在心里罢了。”

许平志挠挠头:“随便写几句呗,我觉得你那天脱口而出的那句诗便很有气魄。”

“库库库”许七安笑出声了。

许新年嘴角一抽,僵硬的岔开话题:“那位长辈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极擅诗词。为他送行的皆是颇具诗才的学子,除了对长者的敬仰,也存了结交人脉的想法。”

“若是能让那位前辈赏识,益处多多。”

可以啊,终于想着结交人脉了。

许新年心高气傲,总是把‘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朋而不党’挂在嘴边。

经历了这次危机后,他终于意识到py交易的好处了。

许七安身为大哥,甚是欣慰。

能让不擅长诗词的二郎费尽心力结交,应该是个大人物婶婶一急:“这可如何是好。”

许新年无奈道:“娘,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亦是如此。”

说完,他感慨道:“我当初若是能结交这位文坛前辈,或许就能救你们脱离大牢,不至于求救无门。”

婶婶顿时愁眉苦脸,她比任何人都在意儿子的前程。

真正的大儒有风骨,送银子送礼物行不通,必须投其所好,让人家觉得你值得结交,看得上你。

许平志眉头紧锁,“你外祖父也如你这般,只会写文章,毫无诗才。”

婶婶不服气了,好看的柳眉扬起:“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的父亲的错咯?”

“新年能考上举人,全是我李家的功劳,因为他随我。你看看铃音,就是随了你,至今都没启蒙。”

许新年和许玲月外貌随母亲,颜值好的令人嫉妒。许铃音这只小豆丁,五官随父,因此,可爱之余,显得憨憨的。

许二叔哑口无言。

许七安不服:“婶婶,你这话不对,照你这意思,是说我许家基因笨咯?”

基因是什么婶婶不明白,她冷笑一下:“你当初要是读书的料,也不会学武去。”

以许二郎的臭脾气都想着主动py,那位书院长辈的身份应该不低。二郎的人脉就是我的人脉,我的人脉还是我的人脉,得帮一帮他。许七安念头闪烁,思考着前世可以用来当送别诗的传世佳作。

虽然我不打算混儒林,但合理的利用资源换取好处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很快,他心里有了主意,锁定了一首诗。

许七安用力咬一口肉包:“写诗是吧,今日好叫婶婶知道,我许家个个都是人才。”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这首诗会不会过于优秀。要知道,能写进课本里的诗词,全都是传世之作。

ps:这章快三千字了,说明我并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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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这东西,核心规律是平仄的运用。

只要这一点不变,即使在异世界,许七安九年义务教育存下来的诗词就还有用武之地。

许新年看了他一眼,下巴一扬:“天上有只鸟,地上一条虫。鸟儿扑下来,虫儿轮回去。”

“噗”许玲月掩嘴轻笑。但被许七安用力瞪了一眼,便脸蛋微红的低下了头。

太毒舌了吧,我好想打他。许七安嘴角一抽,这是原主十岁时写的诗,当年为许家三兄妹启蒙的,就是婶婶的父亲,那位秀才外祖父。

有一次,秀才外祖父考校他们的诗词,于是这首鬼斧神工的诗就应运而生了。

婶婶嘲讽道;“宁宴,不是婶婶瞧不上你,老许家也就出了年儿一个读书种子。你们叔侄俩的字就跟虫爬一样。”

“字都写不好,还做诗呢。”婶婶撇嘴,翻白眼的姿态都显得风韵十足。

二叔有些尴尬,咳嗽一声:“宁宴啊,读书人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今天休沐,咱们爷俩在院里搭把手?”

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别瞎凑热闹,读书人的事你不懂,自己丢脸还连累老子被媳妇嘲讽。

“千里黄云白日曛。”许七安淡淡道。

婶婶翻了个白眼,低头喝粥。

许二叔则给幼女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许新年却皱了皱眉,单是一句,听不出什么,但许七安能写出如此工整的七言绝句,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北风吹雁雪纷纷。”

许新年愣了一下,脑海里,画面感油然而生。

许铃月抬起头,灵动的美眸诧异的望着堂兄。

许七安低头喝粥,不说了。

“后面呢?后面呢?”许新年急迫追问,这感觉就像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讲到精彩的地方,忽然一拍惊堂木: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让人气的想打人。

“我不会写诗。”许七安轻描淡写的看了婶婶一眼,他只是觉得婶婶今天特别端庄美艳,绝对没有要她道歉的暗示在里面。

婶婶瞪大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扭头问儿子:“这诗很好吗?”

许玲月柔声道:“很有意境!”

她读书有限,但也能听出开头两句是极好的七言。

见女儿和儿子这样的态度,许平志惊了,一眨不眨的盯着许七安,眼里既有愕然,又有期待。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许七安嚼着油条,抛出后面两句。

啪嗒许二郎手里的筷子跌在桌上。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他喃喃自语,沉浸在意境中无法自拔。

许铃月娇躯一抖,手背起了层鸡皮疙瘩。

许平志咧了咧嘴:“他娘的,怎么听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婶婶心里不服气,却认同丈夫的话。

诗词的力量就在于此,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即使不会写诗的人,不懂平仄规律,但读到传世名作,仍旧会不受控制的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许七安以前念书时,经常被语文课本上一首首传世名作所震撼。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许新年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脸上涌起了两抹激动的红晕,这让本就清秀绝伦的他显得愈发的娇媚。

竟是如此佳作!

他虽不擅诗词之道,可作为读书人,谁不向往斗酒诗百篇,听到好诗好词,也会忍不住击节而歌,热血沸腾。

“你何时会做诗?”许新年目光死盯着许七安,眼神是明亮的,震撼的,疑惑的。

“我何时说过我不会写诗?”许七安笑了一声:“启蒙时做的诗,能代表现在?我向来是颇有诗才的,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

“原来宁宴才是我们许家的读书种子啊,”许二叔高兴坏了,眉开眼笑:“早知道当初就让你读书,辞旧习武。”

婶婶不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有力的反驳。

不,那样的话,我文不成,老二武不就许七安深知原主是个学渣,读书纯粹是浪费时间,不如辍学工地搬砖那种。

许新年也不是练武的料,指望一个细皮嫩肉的奶油小生撸铁?锤炼体魄?

“不过啊,这是宁宴写的诗,听过就算了,辞旧,你不可据为己有,非读书人所为。”许二叔说。

许新年‘呵’了一声,不屑回应父亲,他是那样的人?转头对许七安说:“这首诗借我用用,我会说明作诗之人是你。”

作死之人是我许七安微微点头:“去吧,拿着它去装人前显圣。”

读书人的事,当然是人前显圣。

这首诗本来就打算送许新年用来结交人脉的,署名是谁,他倒不是很在意。

又不是混儒林的,诗词对他的作用其实不大,这也是他一个月里没有用诗词来人前显圣的原因。

环境不允许啊。

成天与一群舞刀弄枪的捕快待一起,吟诗给他们听,不如教他们唱套马杆的汉子。

“诗名呢?”许新年问道。

我忘记了。许七安脸色一僵,“这首诗是我有感而发,没有名字,你将就着想吧。”

早饭吃完,许新年从后院牵走了父亲的爱马,匆匆而去。叔侄俩在院子切磋,点到即止。

“不错,身手又有进步了,想再进一步,只有踏入练气境,只是气机需要天地交感才能诞生。”许二叔接过仆人递来的汗巾,擦了擦脸颊:“除了药浴之外,还得有炼神境的高手为你开天门。否则,终其一生你也无法踏入练气境。”

炼神境是武夫途径里的七品。

“二叔你想说什么?”许七安擦着汗。

“我在山海之役中出生入死,这才积累了战功,才换来军中高手为我开天门,踏入练气境。”许二叔叹口气:“回家第二年,便有了新年。”

“如今世道还算太平,你连积累战功的机会都没有,如何练气?不练气,难道就不成家了吗?”

“宁宴啊,二叔年纪大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你娶妻生子,我才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走一步看一步吧。”许七安敷衍道。

除了积攒功劳之外,还有其他的晋升方法,那就是砸钱。

药方和高手,都可以用银子解决。

侠以武犯禁,因此朝廷对武夫数量严格管控,明文规定炼神境的高手不得私底下为任何人开天门,如果要为家中子嗣开天门,则需要向官府报备。

然而,如今的大奉官僚风气极差,贪官污吏横行,朝廷威严日渐衰弱,即使不敢光明正大的违抗律法,仍有不少炼神境高手会在黑市上寻找交易对象。

许七安努力赚钱,便是存了用银子代替功勋的想法。

否则,一直卡在炼精境,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婶婶领着一双女儿走过来,站在回廊檐下,喊道:“老爷,暖日融融,你带铃音和铃月出去逛逛吧。”

许二叔皱眉:“我有事。”

“今儿不是休沐吗。”

“我约了同僚吃酒,待会儿就要走了。不然,让宁宴带她们出去玩吧。”

书香门第的姑娘,通常是养在深闺,不能随意出门逛街的。

许家是武将世家,没这么多苛刻的家教。

许七安回头看去,正好撞上二八少女澄澈明亮的目光,颜值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少女抿了抿嘴,有些内向的羞怯,微微低头。

“正好闲来无事。”许七安点点头。

回想起来,我上辈子带着十六岁妹子出去逛街,还是十八岁的“流金岁月”,当然,那时的妹子根本无法和许玲月相提并论。

ps:感谢“陨落·星辰”大佬的盟主,上架后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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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郊外,绵羊亭!

几架奢华的马车停在亭边,郊外寒风凛冽,绵绵起伏的山峦呈浅褐色。

太阳温吞的挂着,在初冬的日子里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不输奈子的温暖。

云鹿书院的紫阳居士,要出仕了。

对于在官场日渐式微的云鹿书院而言,是极大的喜事。

书院先生们击节而歌,学子欢欣鼓舞,都觉得扬眉吐气,出头的日子快来临了。

亭子里,三位老者对坐饮茶,其中一人身穿紫袍,两鬓霜白,他就是这次送行的主角。

杨恭,字子谦,号紫阳居士,元景14年的状元。次年致仕,回到云鹿书院治学,二十二年间,桃李满天下,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儒。

他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入阁拜相不在话下,却在最鼎盛的时候黯然离开官场。对于此事,士林间众说纷坛,有人说他得罪了陛下,才不得不致仕。

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当朝首辅,手段不如人,才灰溜溜的卷铺盖滚人。

但不管怎么样,二十二年后,他终于又出山了。前往青州出任布政使。

真正的封疆大吏。

另外两位的身份同样不低,不说在云鹿书院里的地位,单是在外的名声,就不输紫阳居士。

穿灰袍,蓄山羊须的叫李慕白,大国手,曾经号称棋道天下第一,五年前与魏渊魏公手谈三局,皆败,怒摔棋盘,从此再不下棋。

穿蓝袍的叫张慎,兵法大家,早年所著的《兵法六疏》至今还是大奉武官、将领的必读刊物。

是大奉唯一一位可以与魏渊相提并论的兵法大家。

亭外站着一群送行的学子,都是云鹿书院颇具潜力的学生。

许新年就在其中。

“紫阳先生终于出山了,若是能得他赏识,将来我们在官场必定官运亨通。”一位相熟的同窗低声道:“辞旧,你准备好诗了吗。”

我哥给我准备了而且是半首七律许新年望着亭内,淡淡道:“潦草准备半首,永叔,你过于功利了。”

七律诗有着严密的格律,要求诗句字数整齐划一,由八句组成,每句七个字,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

许七安给他的七律只有两联。许新年饭后追问,堂哥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就是不给后两联。

“这不是功利,学海与宦海一样,苦做舟,钻营为浆。”好友说,似乎知道许新年不擅诗词,便没有多问。

“永叔说的没错,而今官场风气**,胥吏配合贪官鱼肉百姓,连年天灾,若想改变局面,心思就得活络些。”另一位学子参与话题。

叫永叔的学子点点头,看向许新年:“你总说诗词是小道,可你文章做得再好,几十年后,谁还记得你?可诗词,是能传世的。”

诗词就是小道,不能治国,不能利民,就是附庸风雅许二郎刚想这么说,考虑到自己现在正准备用附庸风雅的小道取悦老前辈,把话吞了回去,含糊的嗯了一声。

永叔诧异的看着他,竟然没抬杠!

大国手李慕白叹了口气:“杨兄,你当年要有他们一半的玲珑,也不会蹉跎二十余载。”

紫阳居士笑了笑。

“这话不对,”兵法大家张慎失笑饮茶:“杨兄野心勃勃,是在为‘立命’境铺路。”

闻言,紫阳居士喟叹道:“终究还是被人排挤出官场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国子监出身的那帮人,不会看着我们云鹿书院翻身的。”

“哼,一群只知道媚上欺下,玩弄权谋的小人,两百年不到,就把天下祸害成这般模样。”

此事涉及到一桩很有意思的历史。

儒家起源于圣人,白鹿书院作为圣人大弟子开创的学院,自诩儒家正统。事实也是如此。

但在两百年前,因为争国本事件,彻底被当时的皇帝所厌弃。

恰逢此时,白鹿书院出了位叛徒,白鹿书院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位叛徒原是白鹿书院的一位教书先生,借此机会自立门户,以‘存天理灭人欲’理念取悦皇帝,在皇帝的扶持下成立国子监,成为一代宗师。

打那以后,国子监取代云鹿书院,成为朝廷官员的主要输送机构。

儒家正统之争,也因此延续了两百年。

紫阳居士沉声道:“我此去,为白鹿书院开疆拓土,奠定官场根基,但想重振书院往昔风采,我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我等齐心协力,更需要优秀的年轻人。”

李慕白和张慎相视一笑,后者扭头,望向亭外的学子们:“有没有人愿意赋诗一首,送一送紫阳居士?”

“吟诗就得有彩头,不然没意思。”紫阳居士摘下腰间一枚紫玉:“博头筹者,可得玉佩。”

玉佩紫光流转,神异非凡。

亭外的学子眼睛齐刷刷的亮起,大儒随身玉佩,受才气洗礼,内蕴神奇,如果他们能够得到,绝对是大有裨益。

同时,紫阳居士用紫玉做彩头,还有一层更深的寓意。

长者随身之物,只赠晚辈和学生,也就是说,拿了这块玉佩,小老弟,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的学生了。

“学生愿赋诗一首,为紫阳居士送行。”一位穿青色儒衫,腰环玉佩的挺拔学子,跨步而出,朝着亭子里的三位大儒拱手。

李慕白笑道:“这是我的学生朱退之,颇有些诗才。”

紫阳居士微笑颔首。

待那位叫朱退之的学子吟诵了送行诗后,紫阳居士脸上笑容愈发深刻,显然是非常满意。

“不错。”兵法大家张慎赞了一句,没有多加点评,在座的两位大儒都比他有诗才。

但好的开端,未必有好的结尾,接下来的场面大概可以用狗尾续貂来形容。

后边的诗词差强人意,勉强合格。

李慕白感慨道:“自从国子监重新为圣人典籍集注,存天理灭人欲,天下学子只能拘泥于经典,埋头于词章。久而久之,便陷入了‘桎梏辞章、支离繁琐’的境地不能自拔。文章诗词再无灵性。”

说到后面,痛心疾首起来。

这也是儒家近代开始衰弱的原因,往前推两百年,儒家的名言是:佛门很棒,道门很赞,矮油,术士也不错。另辟蹊径的蛊师巫师也很有灵性,值得表扬哦,粗鄙的武夫请你出去,这里是文雅人的聚会。顺便把妖族的异类一起带走。剩下在座的诸位,恕我直言,都是垃圾!

当初的儒家就是这么吊。

现在呢?

各大修炼体系:怎么肥事啊,小老弟?

儒家瑟瑟发抖:p。

紫阳居士叹息一声,“罢了,不提这些。诸位学子,还有谁愿意赋诗?”

半晌无人。

朱退之盯着紫玉,目光炽热,觉得这是他的囊中之物。

“先生,我有一诗。”许新年走出人群,来到亭边。

他是特意沉默到现在,他为人低调谦逊,不想太早抛出好诗让同窗尴尬。绝对和他曾经与朱退之互相口吐芬芳没有半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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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辞旧,我的学生,深谙兵法,是个可造之材。”兵法大家张慎介绍了一句,是个不会作诗的。

这句话压在心里。

张大家有些奇怪,你又不会写诗,冒头出来干啥。

自以为紫玉势在必得的朱退之,听到声音,先是警惕一下,见是许新年,便没当回事。

只是瞥了他一眼。

同窗数年,不说知根知底,对彼此的长短还是有数的。

许新年在策论方面出类拔萃,兵法亦有造诣,诗词就难登大雅之堂了。

玉佩还是我的。

学子们的目光落在了许新年身上,他享受着众人的注视,神色中透着目中无人,望向温吞挂在天空的太阳:

“千里黄云白日曛。”

大国手李慕白颔首抚须,这一句只是简单的叙述景色,但开阔的胸襟跃然纸上。

“北风吹雁雪纷纷。”

现在是入冬时节,雪还没来,但不远了,这句不算夸大。

日暮黄昏,大雪纷飞,于北风呼啸中,见遥空断雁,画面感一下就出来了。

这两句背景渲染的很好,正契合了这场送行。

张慎极为惊讶,仔细审视许新年,以他这学生的诗词水平,这两句七言,想必是呕心沥血之作了。若能保持水准,说不得能与朱退之一较高下。

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儒里,诗词水准最高的紫阳居士咀嚼着两句诗,心情莫名的有些怅然。

千里、黄昏、北风、孤雁、雪落纷纷勾勒出了萧索凄凉的画面。

他这不是出仕,而是被贬了似的。

然而,还真点中shén • yùn了。

这次出仕,看似被朝廷重用,授予权柄。但国子监出身的那帮势力,会眼睁睁看着他平步青云?

会任由他为白鹿书院在官场打下根基?

此去青州,其实是前途未卜,前路渺渺。

突然,许新年打开双臂,俊美的脸庞在温煦的阳光映照中,透着美玉般的无暇与精致。

他振臂,直视紫阳居士,掷地有声的吐出最后两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亭里亭外,瞬间寂静。

俄顷,在场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朱退之僵硬的一点点转过头去,愣愣的看着傲然而立的许新年。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李慕白振奋击掌:“绝了!”

前两句透出悲凉气象,后两句峰回路转,让人豁然开朗,鼓舞人心。

张慎沉看着许新年,沉默了。

好诗词的紫阳居士,此刻还陷在这首七言绝句的意境之中,心旌神摇。

“好诗,好诗啊”他喃喃道。

“为何只有半阙?”兵法大家张慎见自己的学生没有继续吟诵,忍不住开口询问。

许新年嘴角一抽:“此诗只有半阙。”

只有半阙?!

在场的读书人立刻瞪大眼睛,难以接受这样的话。哪有写诗写一半的,这还是人吗?

“无妨无妨,半阙已是惊为天人。”紫阳居士平复情绪,笑容深刻,“许辞旧,这首诗,可有名字?”

“没有!”

许新年保持高傲,委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有保持孤高的姿态,才能让人不再追问。

“莫急莫急,”紫阳居士笑容反而扩大了,“这首诗是为我送行的,可对?”

许新年点点头。

“不如老夫替你想一个。”

大国手李慕白和兵法大家张慎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心里恰了柠檬似的。

“那就叫《绵羊亭送杨恭之青州》如何?”堂堂大儒,眼里透着期待。

“尚可!”许新年下意识的傲娇一句,继而察觉到自己态度缺乏恭敬,补充道:“全凭先生做主。”

“无耻老贼。”

“哼!”

两位大儒更酸了。

“这就是造化。”紫阳居士朗声大笑,得意洋洋的朝两位还有作揖。

诗词衰弱的如今,这首诗流传出去,定会引起儒林轰动,被天下学子传唱。

紫阳居士名声也会随着水涨船高,关键是,他这番操作,相当于把自己的名字和这首诗绑定了。

倘若这首诗成为传世之作,紫阳居士的名字也将流传千古。

此等佳作,传世是极有可能的。

在两位大儒看来,最不要脸的是,许新年以学生的身份赠诗师长,诗名中是不该出现名讳的,当以“字”或“号”来代称,只有同辈或好友才能把名写进诗中。

可见这个此贼为了扬名已经不要脸皮了。

读书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不,这是理想,不是梦想。

千百年来,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只有一个:青史留名!

两位大儒要嫉妒的质壁分离了。

身为师长的张慎意识到这首诗可能并非自己学生所作,但他没拆穿,学生能得到紫阳居士的青睐,是自身的造化。身为老师也觉得高兴。

在学子沸腾的议论声里,许新年咳嗽一声,如实相告:“老师,两位先生,此诗非我所作,另有他人。”

讨论声霎时间停歇。

三位大儒表情各不相同,张慎恍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慕白似是吃了一惊,甚是意外。

紫阳居士反应最大,跨前两部,急切追问:“是谁?是我们学院的学子吗?是不是在这里?”

目光掠过许新年,在众学子中搜索。

“是家兄!”许新年下巴微抬,保持高傲姿态。

沉默的学子又开始议论:

“许辞旧的兄长?”

“在何处求学啊,怎么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额没记错的话,许辞旧似乎是长子?”

“辞旧,你兄长高姓大名,师从何人哎呦,你倒是说呀,此等诗才,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学子们急的不行。

三位大儒也看着徐新年。

不好,我被粗坯老爹影响了,我不应该把粗坯老哥说出来的看着目光火热的学子们,许新年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见读书人是骄傲的,许新年自己也是。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更骄傲。

许七安也是读书人的话,他们会钦佩、仰慕,若是让众人知道不过是一衙役,就会产生负面情绪。

一个低等差役也能写出绝品七律,我们的脸往哪里搁?

许新年硬着头皮:“家兄在家苦读经典,不在云鹿书院,也不在国子监,他,他性格寡淡无争,不喜名,不喜功,只愿皓首穷经。”

竟如此气节,简直是我辈楷模,令人敬仰白鹿书院的学子们震惊了,涌起结交之心。

头筹没有意外,紫玉给了许新年,紫阳居士红光满面的拜别众人,感觉念头通达,登上豪华马车时,意有所指的留下一句话:

“如此大才,不能明珠蒙尘,纯靖,谨言,你们觉得呢?”

两位大儒不知道真没听懂,还是假装没听懂,默不作声的送走了紫阳居士,待马车远去,李慕白忽然拽住许新年的手,把他带到一边:“辞旧啊,老夫忽然起了收徒之心,今日索性无事,带我去见见你的兄长。”

张慎大惊失色,出声道:“辞旧,倘若你与兄长一起拜在老夫座下,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写不写诗的不重要,主要不想埋没这么一个人才。

倘若将来妙手偶得一首传世之诗,比如《吾师张慎》之类的,也是极好的嘛。

李慕白不悦道:“兵法不是主流,读书人,首先要学经义,通策论,修身齐家。”

“呵,棋道就是主流了?而且还是个输不起的人,在魏渊手里无一胜绩。”张慎冷哼。

“老贼,你闭嘴,休要在我面前提魏渊。老夫向来爱惜人才,这学生老夫收定了。”

“老匹夫,你那是爱惜人才吗,你是馋他的诗才。”

“无耻老贼,看老夫一口浩然正气震死你。”

“好像老夫没有似的。”

许新年头皮发麻。

远处的学子大惊失色,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位大儒就面红耳赤的争吵起来了,甚至有动手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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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京都的气温最冷应该有零下,这是许七安早上起床,看到院子水缸结了层薄冰,据此判断出来的。

大奉王朝雄踞九州中原,自称天下正统,京城的气候应该属于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

这种气候的地区,冬天如果没有暖气的话,会非常难捱。

“在这个时代,冬天出现冻死骨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

有些后悔自己的数理化学的不够好,无法在这个基建落后,物质匮乏的时代开展种田流。

那样就可以很好的造福百姓了。

天上的太阳温吞的高挂,清丽的少女牵着五岁的妹妹,兴致昂扬的在闹市大街闲逛,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左顾右盼,精致如刻的嘴角挂起浅笑。

妹妹今天一身浅碧罗衣,缠绕的花蔓在她的袖口、衣襟烂漫盛放。

宽松的袖口飘荡,让她多了几分仙气。

许七安难免会想起前世的古装美人,然后在心里对比,这个时代的女子服侍偏向保守,不如前世的古装美人妖艳。

“我忽然想到一条生财之道,我是不是可以改良一下衣服呢,让女人们的衣服更加漂亮,更加勾人”许七安灵机一动。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划时代的女性衣物:镂空、黑丝、吊带袜、情趣开中门

停,停下我会被拉到午门斩首的!

辚辚的马车,挑着物品的货郎担,行色匆匆的路人,鳞次栉比的商铺组成了鲜活的古代集市图。

经过了一个月的相处,许玲月对堂哥的观感改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充满隔阂。

以前,因为婶婶的缘故,原主除了肖二叔的小豆丁,另外两位弟弟妹妹,他都不喜欢。

最初许玲月还会大哥大哥的叫,遭了很多次冷落后,见面就只是点头颔首。

如今关系改善了许多,但依旧有一点的生疏。貌美如花的大妹子拉着小妹子走在侧边,特意与许七安隔了两个身位。

小豆丁被街上各种各样的事物吸引,几次想挣脱姐姐,但被牢牢的拽住。

“糖葫芦,糖葫芦”小豆丁指着街边一个货郎,脆生生的喊。

“牙齿不想要了?”姐姐斥责一句,拽着妹妹往前走。

许家遭逢大难,钱财耗尽,这一个月来日子过的颇为拮据,许玲月身上没有铜钱给妹妹买糖葫芦。

许七安走在后面,看着妹妹,主要是大妹妹,身段高挑,透着少女的青涩和窈窕。

背影宛如初发的柳芽,或许不如成shú • fù人丰腴,但那股青春活泼的韵味,又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独有的。

“大哥,大哥”小豆丁大急,屁股后撅,双脚犁地来对抗姐姐的拉拽。

许铃月咬着唇,又急又恼的表情。

“大哥也没带银子,不过,很快就有了”许七安示意幼妹稍安勿躁,说话之间,脚底踩到了坚硬物体,低头一看,是一粒色泽暗淡的碎银。

他俯身捡起,掂了掂,果然是一钱。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捡到一钱银子的频率太高了。

许铃月瞪大了眼睛。

捡到银子了?!

今天勾栏听曲的钱有了算一算时间,他有两天没有去勾栏了,因为没有捡到钱。

许七安有些高兴,捏着碎银,迎向货郎,“给我三串糖葫芦。”

“好嘞,”皮肤黝黑的货郎眉开眼笑的摘下三串:“六个铜板。”

碎银子找不开,卖糖葫芦的货郎跑边上的商铺破开,自己留了六枚,找回许七安94枚铜板,用细绳串起来。

大奉的货币体系,一两银子=八钱=1000文,黄金是奢侈品,不在货币体系中。贫苦人家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黄金。

许七安接过铜钱和糖葫芦,自己嘴里咬一串,然后把两串糖葫芦分别递给两位妹妹。

许铃月矜持的接过,柔声道:“谢谢兄长。”

她咬了一口,享受着嘴里的甜味,大眼睛弯成月牙儿,最能击中直男内心的柔软。

许七安点点头,再看小豆丁,她已经啃起来了。

“大哥大哥,你的糖葫芦甜吗。”许铃音腮帮鼓着,含糊的问。

“你想吃啊。”许七安道破了女娃娃的小心思。

“啊?大哥怎么知道。”许铃音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大哥知道了,大哥真厉害。

许七安‘呵’了一声,“糖葫芦吃多了,嘴里会长虫儿。”

“会长什么虫儿?”小豆丁的小脸上露出警惕。

许七安想了想,给她描述:“就是那种白白胖胖,浑身油腻的虫儿。”

他刚说完,看见自己的幼妹咽了下口水。

绝了许大郎朝她拱了拱手,糖葫芦双手奉上。

许七安领着两个妹妹轧马路,京城繁华的盛景在瞳孔里掠过,心里并不觉得多愉快。

我特么又捡到银子了

这不科学!

警校出身的他,对这类无法解释的细节极为敏感。

“会不会和我的穿越有关?”

许七安清晰记得他穿越前,并没有触摸古董或者被老爷爷笑摸狗头。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可是每天一钱银子是怎么回事,恰好是勾栏听曲的钱。所以,我天天泡勾栏是天意?”

“先想办法突破到练气吧,目前来说,不管身体有什么问题,出门捡钱总归是好的。”

“我先升级,然后观察,看后续会不会出现变化。而且,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天花板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将来能力强了,或许能弄清楚狗屎运的原因。”

许七安对古怪的狗屎运保持警惕,如果是系统他反而欣然接受,因为这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这条街有一座青楼,叫做“桂月楼”,是个三等青楼。

得益于王捕头等人的言传身教,许七安学习到了充足的青楼知识,大大丰富了个人文化底蕴。

青楼的尾缀可以判断出它的规格,一二等的青楼,尾缀以‘院’、‘馆’、‘阁’为主。

三四等的青楼多以‘班’‘楼’‘店’命名划重点!

这还没到晌午,青楼的姑娘们竟提前开门营业,几个穿红戴绿的漂亮姑娘,倚在二楼的美人靠上,笑吟吟的审视街边路人。

瞅见心仪的(穿绸缎的),便挥一挥彩帕,娇声说:“老爷,上来小酌一杯呀。”

就算是三等青楼,进去也得两钱银子的支酒费打底要睡姑娘的,根据品质,低的大概五六钱就够了,贵的一二两许七安盘算片刻,确认自己是消费不起的人。

没必要啊,浑身家当也就几两银子他望着二楼慵懒坐在美人靠上的莺莺燕燕们,心生感慨,“当时年少青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是所有男人都梦想了。

“大哥诗才应该用在正确的地方才是。”许玲月淡淡道。

她在心里默默品味了一遍,无声叹息,或许爹说的对,大哥才是读书种子。

“大哥,楼上的娘子们好漂亮呀。”小豆丁脆生生道。

“做生意的,当然要穿的体面些。”许七安回答。

“什么生意呀。”

“卖报的。”

“什么?”小豆丁的眼睛炯炯有神,仰头望着青楼,不愿意走了。

“大哥!”许玲月跺脚喊了一声,似羞似嗔,责怪许七安不该和幼妹讨论这些。

许七安扭头看了妹子一眼,你生什么气,难不成听懂我的梗了?

把青楼甩在身后,路过一家鱼肉丸子店,弥漫的香味让小豆丁的双腿生根了。

许玲月向那边瞄了几眼,悄悄咽口水,出狱后,许家日子过的拮据,有时三日才能吃一回荤腥。

她刚好是长身段的时候,对食物的需求极大,尤其肉类。

“等着,哥哥给你们买。”

铺子不大,排队买的人多,许七安让妹妹们路边等待,自己挤了过去。

“大哥真好。”小豆丁一边咽口水,一边脆生生的说,并看向姐姐。

许玲月牵着妹妹的小手,望着许七安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很快,许七安买了三份鱼肉丸子,用牛油纸袋装好,返回时,看到四五个扈从围住许玲月,也不碰她,肆意调笑。

十六岁的清丽少女宛如受困的麋鹿,一边护着自己,一边试图冲出包围,但总是被扈从们逼回去。

她急的都快哭了,满脸恐惧。

扈从们哈哈大笑。

边上,一位锦衣公子哥骑乘在骏马背上,看戏般的看着这一幕。

许铃音见姐姐被人欺负,迈着小短腿跑到公子哥面前,小身板前扑,双手往后别,然后“哇”一声哭起来,发起音波攻击。

“聒噪。”公子哥下意识扬起手里的马鞭,忽然停下,眼里闪过残忍之色,一拽马缰,迫使骏马高抬双蹄,朝着许铃音践踏下去。

许玲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ps:这章三千字,算是晚更的补偿。

===绗簩鍗佷簩绔?鏁欏叕瀛愪竴涓亾鐞?===

许七安心里涌起一股邪火,马蹄扬起的瞬间,他掏出怀里的那串铜板,奋力投掷出去,与此同时,脚底青砖咔擦崩裂,身影电射而去。

七十二枚铜板在空中擦出厉啸,泼头洒向锦衣公子哥。

公子哥对于迎面而来的杀招毫无反应,脸上那抹踩死蚂蚁的有趣表情尚还在脸上。

反倒是一位扈从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纵身扑向公子哥,把他从马匹上扑倒,两人狼狈落地翻滚。

噗噗噗一部分铜钱射空,另一部分嵌入马匹,激射的鲜血溅了许铃音一脸。

砰!

与此同时,许七安到了,身子倾斜,肩背撞飞了马匹。

高大的骏马撞出数米远,在青石板铺设的大街拖出一道刺目的猩红。

百姓们一哄而散,躲到远处看热闹。

许七安立刻把小豆丁抱在怀里,紧紧抱住,一边观察她神色,一边急促安慰:“别怕别怕,大哥在这里。”

小豆丁瘪了瘪嘴,终于从呆滞中挣脱,哭出声来。

包围着许玲月的扈从不再搭理她,奔向了锦衣公子哥。

许七安趁机把幼妹递给俏脸发白的许玲月,低声道:“带着她去长乐县衙门,敲鼓,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然后让王捕头派人去御刀卫朱百户家中请二叔,在黄林街,速度!”

许玲月深深的看了眼许七安,抱着小豆丁逃跑。

“你敢杀我的马。”锦衣公子哥狞笑着挣脱扈从,挥了挥手,让扈从围住许七安。

我还想杀你

那是匹千金难买的雪蹄乌龙骠,在军中,那是副将级以上才能骑的。

许二叔是军伍出身,许七安耳濡目染之下,一眼便认出了这匹马的品级。搁在现代,那就是一辆兰博基尼。

能开的起兰博基尼的,那绝对是顶级二代,而且是官二代,富二代在这年头不值钱,没地位。

除了雪蹄乌龙骠,那套华丽的天青配烟紫纹绣,腰间系着的镂刻螭纹的白玉带,挂满叮叮当当荷包、玉佩这些细节,都在昭示着公子哥的身份。

顶级官二代。

“在下许七安,御刀卫百户许平志侄儿,方才两位是我妹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公子。”许七安拱手,忍着脾气,好言好语:

“为救幼妹,误杀了公子的爱驹,一定赔偿。”

这场冲突的缘由,许七安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肯定是这位大少见到许玲月姿色出众,起了调戏之心,甚至想掳走。

在衙门混了一个月,许七安对这些大少的行事作风素有耳闻,嚣张跋扈,横行无忌。

强抢民女不在话下,草菅人命屡屡发生。

摆平起来也很容易,威逼利诱而已。不服气的,那也成,全家都别想活了。

家中长辈品级越高越是如此,朝廷会为了几个平民的死活,罢免朝廷大员?

在这群衙门眼里,欺负平民百姓根本就不叫惹事。

能打败官二代的,只有官二代。

许七安勉强算个官二代,许平志七品绿袍,好歹是个官身,并不是平头百姓。

官二代欺负起老百姓肆无忌惮,对同样吃朝廷俸禄的对象,会有所顾忌。

因为京城水深!

公子哥听完,先是一愣,问道:“许平志,丢了税银那个?”

“正是!”许七安松了口气。

公子哥脸色徒然一沉,阴恻恻道:“废了他,留口气便成。”

特么神经病吧许七安险些爆粗口。

扈从们全是练家子,身手不弱,一个个从兜里掏出匕首。

在京城,没有官职不能佩刀的,不穿官服不能佩刀,违规者,杖八十,罚款一百两。

聚众持刀,斩立决。

匕首不在此列,这群人算是钻了法律的空子。

五个扈从不但是练家子,还学过合击技巧,配合的天衣无缝。

两名扈从联手袭来,同时刺出匕首,许七安抬手抓住两人的手腕,正要反击,忽见两人朝左右分开,那名救下公子哥的扈从腾空飞起,凶猛的膝撞。

许七安不得不收回手,交叉与胸前。

砰!

坚挺的膝盖骨砸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剩下的两名扈从侧面包夹,一人匕首落空,另一人在许七安腰部化出鲜血淋漓的口子。

“挑断他手脚筋,废了他。”锦衣公子狞声道。

许七安瞥了他一眼,不作声,脑海里分析着局面。

都是炼精境界,但不是巅峰,单打独斗我能把任何一人狗脑子打出来,可他们学过合击术

匕首再次攻来,许七安以上辈子学的格斗术招架,假装渐渐体力不支。

武夫炼精境巅峰,体力源源不绝,等闲不会脱力了。但他不能让人家摸清底细,否则没有机会。

见扈从迟迟拿不下许七安,锦衣公子皱了皱眉,站在远处,冷嘲热讽:“姓许的,下跪磕头,喊两声爷爷,本公子可以饶你一命。”

许七安高声回应:“爷爷,太奶奶的滋味真不错。”

没激怒许七安,反而自己被激怒,锦衣公子厉声道:“杀了他。”

砰!

与最强的那名扈从拳对拳后,许七安假装不敌,踉跄后退。

另外四名扈从瞅见机会,合围而来。

就在这时,许七安脚下的青砖开裂,腿部肌肉把裤管撑的鼓胀,他箭矢般的疾冲出去,撞的左侧扈从口吐鲜血,胸骨折断。

扈从们没料到他隐藏了实力,猝不及防,让他挣脱了重围。

许七安没逃,直奔锦衣公子哥,在对方惊恐的脸色中,掐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拳打在小腹。

锦衣公子身躯骤躬成皮皮虾,嘴里喷出秽物。

许七安面不改色的又捶了几拳,捶的锦衣公子抱着肚子,跪倒在地。

心里那股子邪火才稍稍退去,没有继续施暴,扭头朝着救援过来的扈从喝道:“原地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扈从投鼠忌器,果然不动了。

“好,好的很”锦衣公子哥抬起头,脸色怨毒:“你知道我是谁?”

砰!

许七安一脚把他的脸踩在秽物上,脚掌无声发力,疼的锦衣公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我也教公子一个道理。”许七安脸色阴沉:“匹夫也有怒火,而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双方对峙了片刻,一群穿玄色制服,要配朴刀的捕快,带着十几名白役赶过来了。

为首的正是王捕头。

小老弟被人揍了,王捕头本来是很生气的,看到公子哥的锦衣后,脸色僵了僵,目光一闪,又恢复了怒容:

“何人胆大包天,敢在长乐县辖区当街斗殴。”

见同僚们已经抽出朴刀,把扈从们包围,许七安这才松开锦衣公子哥。

锦衣公子戟指怒喝:“给我抓起来,本公子要将他千刀万剐。”

王捕头假装听不到,骂骂咧咧:“混账东西,统统带走。”

不管锦衣公子怎么表明身份,他就是一脸“老子没文化,卧槽行天下”的粗坯姿态。

大概是觉得这个捕快实在没见识和脑子,锦衣公子不闹了,在衙役们的押送下,向长乐县衙门走去。

王捕头落后几步,到许七安身边:“兄弟,闯大祸了,那王八犊子身份不简单。你想好怎么解决没?”

老王眼力毒辣。

我刘建明没有选择许七安低声道:“通知我二叔了吗。”

边走边说,不多时,县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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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七安刚踏入县衙,便听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哥”

正是穿浅碧罗衣,亭亭玉立的许玲月,她秀美白皙的脸庞残留着泪痕,眼圈红肿,宛如一朵惹人怜爱的小花。

身边不见许铃音,大概在偏厅没让过来。

许七安微微颔首,给她一个镇定的眼神。

早已收到消息的朱县令高坐桌案前,见到众衙役押着一群人进来,看清那位满面怒火的锦衣公子。

老朱吓了一跳,急匆匆的起身迎来。

“哎呦,这不是周公子吗,周侍郎可好?”

锦衣公子猛的挥袖,把朱县令逼开,指着许七安,恶狠狠道:“此人当街行凶,欲杀我,速速将他拿下。”

“言重了,言重了”朱县令陪着笑脸,扭头,满脸怒容的喝道:“快手许七安,还不滚过来。”

许七安硬着头皮迎上去。

“混账东西,连户部侍郎周大人的公子也敢打,你有几个脑子啊你。”朱县令飞起一脚踢在许七安身上,一转头,又是一脸舔狗笑容:

“周公子,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个小人物计较。”

人群外,许玲月望着堂兄因为自己被责难,泪珠滚滚,比寻常女子更挺更精致的琼鼻哭的通红。

户部侍郎的公子许七安心里一沉。

在大奉王朝官场,一位官员的能量有多大,看的不是品级,而是背景和权力。

一二品官员有很多,但真正站在权力巅峰的其实就一小撮人。

六部的尚书和侍郎就在此列。

打了户部侍郎的儿子,这事儿闹大了。

“少特么给我来这套,你不抓人是吧,我自己动手。”周公子大手一挥,命令扈从:“把这小子给我抓了。”

他就不信,在县衙里,这小子还敢反抗行凶。

朱县令喝道:“谁敢在县衙内施暴,格杀勿论。”

三班衙役冲了出来,抽出朴刀,架在刚要动手的扈从脖子上。

白役则持棍戒备。

“姓朱的,你敢动我的人?”周公子指着朱县令的鼻子破口大骂。

“周公子不要误会,本官是朝廷命官,按规矩办事而已。”朱县令依旧是舔狗笑容,摸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

“本官这里有一份讼书,状告公子您纵马行凶,霸凌良家女子。状告人是许玲月。”

这是朱县令早就准备好的手段,倘若对方只是寻常衙内,朱县令就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事主是户部侍郎的公子。

周公子“呵”了一声,“纵马行凶,伤到谁了?霸凌良家女子,姓朱的你上街问问,我有动这个女人一根手指头?”

“那许是这女人认错了人。”朱县令笑呵呵的把讼书收回袖中。

糟糕,朱县令搞不定,我得想办法自救,实在不行就跑路了但肯定会连累二叔一家。许七安有些急,在这年代,只有官二代能对付官二代,他的段位和人家差太多了。

别说是他,就算是二叔,一个御刀卫的百户,在户部侍郎面前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至于后悔,没有,刀架在脖子上,难道任人宰割?

念头急转间,他看见周公子的一名扈从离开了县衙,而朱县令没有阻止。

许七安心又凉了几分,走到王捕头身边,低声道:“头儿,兄弟我今天在劫难逃了,有件事想拜托你。”

王捕头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你说。”

这一个月来,他和许七安的关系突飞猛进,天天去勾栏耍,一起喝花酒,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你先借我一两银子。”

王捕头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把碎银,不到一两。

许七安接过碎银揣兜里,这才说道:“头儿你骑马速去我家,到我床边的柜子里取一本书,一本蓝皮书,记住不要拿错了。”

日记是浅黄色的封皮。

“你拿了书之后,立刻去司天监,找一位叫采薇的姑娘,帮我捎一句话:许七安有难,速救。”

司天监?!王捕头一脸踌躇,“那地方岂是我这种人能去。”

让他进司天监,就相当于让普通人进皇宫,连靠近的胆儿都没有。

许七安就知道是这样,低声道:“我要出了事,这些银子可就没人还你了。”

王捕头瞪大眼睛。

“帮我办成这件事,下个月的俸禄全归头儿你。”

“许七安你大爷的。”王捕头骂骂咧咧的冲出了县衙。

许平志收到通知,从同僚那里借了马匹,快马加鞭的赶到长乐县衙门。

踏入门槛,进入公堂,首先看见哭的不停颤抖的女儿,紧接着是剑拔弩张的衙役和扈从。

许平志收回目光,来到女儿面前,脸色严肃的问:“怎么回事?”

许玲月就像看到了救星,哭的更凶了,抽抽噎噎的把发生的事告诉父亲。

当听到周侍郎的公子扬起马蹄践踏幼女时,他的眼角跳了跳,脸色愈发阴沉。

“要不是大哥,铃音就没了,呜呜”

宁宴许平志望着侄儿的身影,闭上平静了几秒,低声道:“你去偏厅看好铃音,不要出来。”

看着女儿小跑的背影消失,许平志沉默的上前,盯着锦衣公子:“周公子,此事能了吗?”

锦衣公子对上他的眼睛,仿佛感受到了宛如实质的杀意,想起许七安在街上说过的话。

喉咙里的狂言怎么都挤不出来。

“许百户好大的官威,怎么,我家公子要是不罢休,你还想血溅五步?”

一名穿着蓝色长褂,袖口和领口有着金色滚边,腰悬玉佩的老者从县衙大门进来。

他头发白多黑少,脸庞清瘦,目光锐利的像是藏着针。

刚出声时还在门口,说完时,人已经到了公堂。

“陈叔。”锦衣公子大喜过望。

“少爷怎么伤成这样,是哪个该死的畜生动的手。老奴看着少爷长大,那是一丁点的伤就心疼的紧的。”

老者看见锦衣公子凝固着血痂的耳垂,又心疼又愤怒。

“我几次三番与老爷说了,给你配一名练气境的高手,他总是以你喜欢惹是生非为由拒绝。”

“惹是生非又如何?别人吃亏,总好过少爷你吃亏。”

感觉自己被一股气机锁定,许平志如坠冰窖,脊背像是有蛇爬过,他有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

类似的感受,在战场厮杀时常常会有,这让他不敢动弹一下。

这个老者是炼神境的高手。

朱县令咳嗽一声:“您是”

“不敢!”老者不咸不淡的打断,“老夫只是周府一个老奴罢了,当不起朱大人这一声“您”。”

“老前辈这话说的客气了。”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道理官场老油条最清楚了,朱县令赔笑着:

“看这事儿闹的,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京察在即,大家以和为贵,老前辈,您觉得呢?”

老者冷笑道:“几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影响不到老爷的京察。周府向来以德服人,一切以朝廷规章制度办事。”

众人一开始没明白他的话,直到片刻后,杂乱又响亮的脚步声从衙门外传来。

继而涌进来一批披坚执锐的甲士,为首的是一位穿青袍,绣白鹇的官员,目光环视,朗声道:

“刑部缉拿人犯,闲杂人等退避,如若干涉,同罪处置。”

顿了顿,这位青袍五品官朝周公子挤出笑脸:“这位公子,本官问你,人犯在何处啊。”

周公子戟指许七安:“把这狗东西给我锁了。”

青袍五品官大手一挥:“拿下。”

甲士们冲了上去,取出枷锁,把许七安给锁住。

“大人,我侄儿何罪之有!”许平志大急。

“有没有罪,本官自有定夺。”青袍五品官淡淡道:“本官身为刑部郎中,想来秉公执法,一丝不苟。”

许平志还想说话,但被朱县令死死拉住。

“带走!”

ps:2700字数,感觉太长了,我总是这么良心,一个不慎就会写多,得检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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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人迅速离开,带走了被贴上人犯标签的许七安。

头发花白的老者这才撤去气机,看都没看许平志,握住周公子的手臂:“少爷,老奴先带你回府包扎伤口。”

周公子随着他往外走,嚷嚷道:“我要那小子死。”

“好好好,老奴会办妥的。”老者一脸慈祥笑容。

“不,我亲自去。”

“都依少爷。”

两人带着扈从离开县衙,身影消失,许平志忽然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险些溺毙的人。

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我要告御状!”许平志一字一句道。

“你见不到圣上的,皇宫禁地,岂是御刀卫百户可以进?你也没有上奏的权力。”朱县令叹口气:“算了吧。”

“不行的,不行的”许平志时而狰狞,时而绝望。

朱县令想了想,“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辞旧,他是云鹿书院的举子,说不定会有办法。”

云鹿书院虽然在官场备受打压,几乎没有生存余地,但住在里头的可不是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那是一群圣人门徒。

他们不但擅长以理服人,更擅长以理服人。

所以当初许新年能够摆脱流放的命运,只是被革除功名,入贱籍。

观星楼!

王捕头策马来到这座京城最高建筑,周边没有士卒戒严,但当临近时,会发现观星楼附近根本没有百姓的踪迹。

司天监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监正大人观星象,定历法,是可以与天上仙人沟通的谪仙人物。

司天监的炼金术师的作品在民间广为流传,造福百姓,相比起其他体系,司天监术士是最被百姓所接受的神仙形象。

神仙住的地方,没人敢来。

王捕头几次想勒住马缰,打道回府,但都忍住了。

他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摘星楼前停下,双手颤抖的把马缰系在石阶上的雕栏。

硬着头皮,沿着石阶而上。

观星楼的地基足足有六米高,比寻常人家的屋顶还要高。

王捕头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摘星楼的第一层,里面采光极好,阳光从墙壁的一排排孔洞里照射进来,尘糜在光束中浮动。

王捕头看见了成排的药柜,看见穿白衣的年轻人们围坐在一起,激烈讨论着什么。

看见有人握着书卷苦读,看见有人趴在桌上睡觉,看见有人在熬煮药材。

坊间流传,司天监的神仙们个个都是医术圣手,救死扶伤还不收钱王捕头现在相信了。

“你是什么人?”

一名白衣人注意到了王捕头,迎上来,审视着他。

司天监周围没有士卒把守,但是,极少有百姓敢肆无忌惮的靠近,只有一些遇到大病的,自知没有活路,才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王捕头有些拘谨,喉头滚动一下,结结巴巴道:“我,我是长乐县衙门的捕头。”

所以?

白衣人看着他不说话。

对方的眼神炯炯有神,锐利的像是能看到人的内心,王捕头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差点就要放弃小老弟许七安,扭头走人。

“我,我来找采薇姑娘”王捕头说。

“采薇师姐?”白衣人再次审视起王捕头,见他两手空空,心说你都没带吃的,你就来找采薇师姐?

“什么事。”

王捕头从怀里摸出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有一位朋友让我把这本书捎给采薇姑娘,并附赠一句话:许七安有难,速救。”

白衣人接过,随手翻了几眼,上面的字扭曲的仿佛鸡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他没了兴趣,手里握着书,“采薇师姐不在,出去玩了。你要么在这里等着,要么晚些时候再来,要么书给我,我帮你转交。”

“那就有劳大人了。”王捕头落荒而逃。

“师兄,什么事儿啊。”

边上一名白衣人望着王捕头仓促离开的背影,问道。

“一个捕头,说来找采薇师姐的,应该是有急事你把这本书送到第七层,交给宋师兄,问问他的意见。”

宋卿是六品炼金术师中的魁首,监正的第四位弟子,在司天监,所有人都可以对外自称是监正弟子。

但其实监正真正教过的徒弟只有六位,号称司天监六子。

其他弟子,都是这几位在代师授徒,嗯,褚采薇是最小的弟子,自己还没出师,暂时没资格教导师弟师妹。

宋卿刚回京城不久,听说了税银案的始末,在众师弟师妹殷切的期盼下,接手了假银炼制。

在996福报里幸福无比的白衣炼金术师们,差点喜极而泣。

“又失败了,宋师兄,连你也不行吗。”

“瞎说,宋师兄怎么可能失败,只不过一项炼金术的创造、研发需要无数次的失败做总结。”

“只要宋师兄能吃透其中奥妙,咱们司天监就又多掌握了一项本事。”

连续爆肝了十二个时辰的宋卿摆摆手,“都别说话,我想静静。”

彻夜没睡,宋卿的眼睛依旧炯亮有神,甚至有些亢奋,作为一名炼金术的狂热者,他接受一切炼金领域的挑战。

不是盐的剂量问题在经过数次的总结后,大概可以判断火焰的温度要控制在熔化食盐,但不能让它沸腾关键点在雷电宋卿沉吟着。

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只是没有电压的概念,只能一遍遍的去尝试,控制雷法的强度。

“简单的盐就能炼出假银,创造这个炼金术的人,简直是天纵之才啊。”宋卿感慨着,如果能与这位人才结交,他的生命创造计划或许能得到巨大的突破。

这时,一位白衣踏着楼梯来到第七层——炼金术师扎堆的地方。

白衣是司天监弟子的制服,乍一看没什么区别,不同点在胸口。炼金术师的胸口绣着火炉。

这位来到第七层的弟子,胸口绣着的是草药,这代表着,他是术士第九品——医师。

又称医者。

“师兄,刚才有个捕头来找采薇师姐,还带了句话:许七安有难,速救。”

胸口绣草药的弟子说:“我寻思着可能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是采薇师姐的友人求助,所以特地上来告知一声。”

许七安宋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了。

“那人还有说什么?”

胸口绣草药的弟子,将手里的深蓝色封皮的书递过去:“只留下了这本书。”

“这字简直丑出天际了”宋卿接过,翻开第一页,立刻就被鸡爪般扭曲的字给辣到眼睛了。

开篇第一页就一句序言,他凝神细看:

等价交换,炼金术不变的原则——爱德华·艾尔利克。

ps:短什么短,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短。是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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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价交换宋卿的脑海里像是一道闪电劈过,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这种冲击感,就像传世诗词对于读书人。

等价交换是炼金术不变的原则!

“是的,没错,是这样的”宋卿低声自语。

每当他成功炼制出某种事物的时候,相应的,原材料就会消失,或者转化成其他东西。

这种现象一直存在着,可是很少人会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可是没有想太多,没有想的这么深刻。

“当年老师教我们炼金术的时候曾经说过,炼金术的本质不是“变幻”,而是转换!”

“等价交换,原来是这个意思”

提纲挈领般的一句话,让这位炼金术的狂热爱好者忍不住战栗。

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后,宋卿开始思考“爱德华·艾尔利克”这几个字代表的含义。

是名字吗?

哪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是暗号,还是某种炼金术领域的暗语?

想不通,一时心痒难耐。

宋卿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迫不及待的翻到下一页,专业又耐心的扭曲难看的字体。

开篇第一句是:走进炼金术的世界!

这是在教人踏入炼金术的领域?

好狂妄啊!宋卿心说。

炼金术从来都是言传身教,口口相传,天资聪颖者一年半载就能入门,天资愚钝者,三五十年都一事无成。

司天监至今都没有一套正经的教科书。

但是,开篇序言的那句话,给了宋卿足够的耐心。

“第一节:物质的变化和性质,自然界中存在着许多肉眼看不见的例子,这些例子构成物质,物质之间存在着多种互相作用,也不断发生着的变化”

“我将这种变化归类为:化学变化和物理变化”

宋卿看着看着,陷入了沉思。

化学是什么。

原子是什么。

我在看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可它们组合起来后,我就看不懂了?

圣人的经典还有集注呢,为什么到你这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宋卿不是一无所获,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部举世无双的天书。

它阐述了世界的本来面目,指出了天地万物最本质的结构。

宋卿身体微微发抖,有一瞬间,他想撕了这本书,这是神才能知晓的奥秘,凡人不该窥探。

可内心深处,又有一股力量在支持者他,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求知欲。

炼丹房内一片寂静。

白衣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打扰,对于宋卿师兄变幻莫测的脸色深感担忧。

“师兄又在思考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炼金术了吧。”

“是啊,去年他试图把猫的血肉炼成树,这样砍掉头也能重新长回来,但被监正老师禁闭了一个月。”

宋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恐惧着,一边兴奋着,看着看着,他眼睛猛的一亮,因为他看到了关于如何炼制税银的炼金术详解。

步骤一:首选要过滤盐水,提纯出氯化钠(精盐)。

步骤二:蒸干盐水,析出结晶,用八百摄氏度的高温熔化。

步骤三:注意!这一步骤是炼制税银的关键,成功与否,就在这里。

宋卿双方放着精光,终于,终于要解开困扰他和师弟们许久的问题了。

这真是一本神书啊。

宋卿发现已经到页尾了,他口水蘸在指尖,迫不及待的翻到下一页。

一片空白!

宋卿:“???”

没有了?!

后面就没有了?

第三个步骤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没有记载,这本书是谁写的,这种断章式著书是要千刀万剐的。

宋卿一口老血喷出来。

宋卿张了张嘴,忘记了什么,沉声道:“这书谁送来的?”

“没注意。”

“没听。”

“忘了。”

师弟们的回答异常的真实。

宋卿立刻下楼,找到之前接待王捕头的那名弟子,详细追问经过。

这是一个交换宋卿分析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白衣师弟们追着下楼。

“这书有什么问题?”

宋卿脸色无与伦比的严肃,扫过众人的脸,“诸位师弟,听我说。这是一个,让司天监飞速崛起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机遇,炼金术或许会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绵羊亭。

两辆马车缓缓驶在官道,分别坐着刚刚口吐芬芳结束的两位大儒。

许新年与一众同窗骑乘马匹,坠在马车后面。

“我刚刚不该说实话。”许新年有些懊悔。

两位大儒吵的唾沫横飞,眼见就要大打出手,许新年直言不讳的说:其实老师和慕白先生只是为了得到一首传世诗吧。

场面曾经很尴尬。

虽然阻止了两位大儒掐架,但许新年也意识到说实话是不对的。

“娘说的对,我向来不会说话,得改!”许新年进行着人生里第n次自省。

他手伸出怀中,摸了摸那快温润的玉佩,许新年欣然远眺,正高兴着,视线里出现一匹疾驰而来的身影。

俄顷,那身影的轮廓便映入眼帘,是父亲许平志。

许新年愣了愣,一夹马腹,掠过马车迎上去。

“爹,你怎么来了”说完,许新年心里一沉,父亲的脸色让他察觉到事情很糟糕,尽管他对此一无所知。

许平志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告之许新年。

周侍郎的公子当街调戏妹妹差点纵马踏死铃音大哥被押到刑部许新年脑子一热,气血倒涌。

“年儿,你大哥的生死就靠你了。”

“爹你别急。”许新年诸多念头闪过,很快就有了主意,调转马头,逼停了马车,高声道:“老师,慕白先生,辞旧有事请求。”

帘子掀开,张慎和李慕白探出脑袋,“何事?”

“家兄有难,请老师和慕白先生出手相救。”许新年将父亲告之的事复述了一遍。

张慎盯着他,沉声道:“是那位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才子?”

他声音严肃认真,似乎这很重要。

“正是!”许新年点头。

张慎刚要说话,边上马车里的李慕白出言截断:“辞旧,你兄长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与你老师先回学院。”

“哼!”张慎冷哼一声:“闲杂人等,不要多事。我学生的事我会处理。”

许平志喜出望外,没想到儿子的面子竟这么大。

“老师,慕白先生,家兄被带去刑部了,请速去,迟恐生变啊。”许新年急道。

这个时候就不要斗嘴了。

ps:第一,上一章的摘星楼写错了,是观星楼,已改。

第二,绵羊亭那章,那首别董大是七言绝句,只有两联。七言是七律的一种,但七律是四联。前面的就不改了,这里打个补丁。

第三,感谢大佬“诗修”的盟主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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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忽然挥了挥手,驾车的车夫被一股清风拖起,轻飘飘的落在路边。

李大儒拽住马缰,亲自驾车,徐徐道:“此乃千里良驹,能日行千里。”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拉车的本是一匹寻常的棕马,此刻,忽然亢奋的长嘶一声。

棕色的皮肤之下,一条条肌腱凸起,身躯膨胀,眨眼间就比寻常马匹高大了近一倍。

李慕白的马车绝尘而去。

张慎冷哼一声:“你也下去。”

他把驾车的车夫送到路边,自己取代位置,拽住马缰,沉声道:“这马又大又壮,不但是千里驹,还有六条腿。”

同样的异变再次发生,这匹黑色的马也和它的同类一样,身躯膨胀,肌肉虬结。

不同之处是,它的腹部血肉分开,骨骼生长,神经交织硬生生的长出了两条新的马腿。

黑马六蹄如飞,扬起一片尘埃,后发先至,追上了李慕白的马车。

“老贼,你过于无耻,哪有六蹄的马。”李慕白大怒。

“我说有就有。”

“好,那我这匹马是八蹄的。”

“哼,无耻老贼非要跟我抢弟子是吧,我这马车轻如薄纸,随风飞!”

一阵风刮来,张慎的马车轻飘飘的宛如薄纸,随风飘向远方。

李慕白不甘示弱,喝道:“我的马车会驾云。”

一团白云平地而生,黏在车轱辘上,把马车送上了天空。

许平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直到两辆马车消失在天际,吞了吞喉咙:

“读书人可真能吹牛逼啊。”

许新年望着天空,心生向往,喃喃道:“这不是吹牛,这是儒家五品:德行!”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来自监正大人酒后的嘲讽:儒以文乱法!

刑部监牢。

许七安戴着枷锁,盘坐在破烂草席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嗅着空气中的湿冷腐烂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府衙的监狱里。

按照以前从案牍库翻阅的资料,京城衙门欺男霸女的例子不胜枚举,这些破事儿,根本传不到皇帝老儿的耳里,便被压下来了。

上达天听四个字能重如泰山,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可这是京察期间啊,不怕政敌攻歼吗许七安呵了一声:“速战速决的干掉我,再以全家性命逼迫二叔忍辱负重,不就摆平了吗。”

“我错了,中产阶级固然过的滋润,但只要惹到那些大人物一次,就万劫不复。”

“想要活出人样,我得拥有权力和力量。”

哐当走廊尽头的铁门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名狱卒领着两名持刀的甲士来到栅栏前。

“带你吃断头饭了。”狱卒嘲讽的笑着。

他打开门后,没有进去,反而后退了一步,喝道:“死出来。”

两名甲士双手按住了刀柄,眼神戒备。

尽管戴上了特制的枷锁和脚铐,但对方依旧是个炼精巅峰的武夫,绝望之下做困兽之斗的话,他们几个也会有危险。

“你最好老实点,配合我们,你也不想我们射穿你的手脚筋,然后拖你出去吧。”

许七安沉默片刻,起身。

刑部孙尚书正伏案处理事务,卷宗、折子堆积如山。

忽然,他似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窗外。

俄顷,两个黑影飞速而来,轮廓渐渐清晰,是两辆马车,一辆乘着清风,一辆腾云驾雾。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争先恐后,一齐降落在刑部衙门的大院中。

雄壮的马匹在落地的刹那,终于力竭倒地,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生机,抽搐着死去。

刑部衙门当差的士卒立刻围了上来。

身穿绯袍的孙尚书皱着眉头迎来,他有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皱眉凝神时,透着一股严肃。

“纯靖兄,谨言兄,你们二人到我刑部何事。”

孙尚书还算可期,虽然国子监和云鹿书院的争斗由来已久,但两位大儒联袂而至,足以让他摆出端正态度。

张慎拱了拱手,沉声道:“刑部今天抓了我一名弟子,叫许七安,劳烦孙尚书放人。”

抓了云鹿书院的学生?

云鹿书院的这群老东西最护短了孙尚书道:“刑部管理刑狱之权,不会无缘无故抓人。请两位说清楚。”

他没有立刻答应,虽然国子监在官场上将云鹿书院打压的抬不起头,那是因为国子监是朝廷官办学院。

云鹿书院自然斗不过国子监,朝廷不用你的人,你能如何?

可这不代表云鹿书院是可以任意捏揉的软柿子,云鹿书院掌握着儒家修行体系,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

学院先生们护短是出了名的,所以,只要没有真的作奸犯科,刑部的官员是不会主动找茬的。

不等两位大儒说话,几名差役慌张的跑了过来,大声道:“尚书大人,外边来了一群司天监的白衣,硬闯衙门,我们拦不住”

孙尚书和在场的刑部官员循声看去,一群白衣飘飘的司天监弟子横冲直撞的涌入刑部衙门。

为首的是一名胸口绣丹炉的男子,浓眉,高鼻,黑眼圈似乎终年不退。

司天监监正的四弟子宋卿。

对方来势汹汹的气焰让孙尚书眉头紧皱,喝道:“尔等擅闯刑部,已经触犯了律法,还不速速退去。”

宋卿停下脚步,作揖,淡淡道:“尚书大人,我们来此是向刑部要一个人。”

听到这话,孙尚书心里一跳,有了猜测,沉声道:“何人。”

“许七安,今日刚被刑部无故捉拿。”

又是许七安,这人到底何方神圣,同时引来云鹿书院的大儒,以及司天监的白衣。

在大奉,没有人愿意得罪监正,即使是自诩儒家正统的云鹿书院,被爱喝酒的监正嘲讽以文乱法,也捏着鼻子认了,没有试图对监正大人使用以理服人。

“怎么回事?许七安是谁,怎么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你孤陋寡闻了吧,税银案知道吗,破案的就是许七安。”

“但此人只是个武夫,怎么和儒家还有司天监扯上关系了。”

“奇怪,咱们刑部抓他干嘛。”

过来围观的刑部官员们交头接耳。

孙尚书招了招手,唤来一名刑部官员,问道:“今天刑部有缉拿一位叫许七安的犯人?”

那名官员低声回了一句,然后匆匆跑开,俄顷,捧着一叠案牍回来。

“尚书大人,缉拿文书里没有许七安这个人。”

没有?孙尚书脸色一沉。

“谁去抓的人?”

“这个下官倒是知道”那官员眼睛一转,瞄向人群中的一位青袍,“是黄郎中。”

唰一道道目光投射过来。

那位返回刑部后,只来得及喝一口茶,还没向侍郎公子邀功的,穿青袍的黄郎中心里一凉。

ps:下班后坐在电脑前码字,码着码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延迟了更新。

抱歉,今天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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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书冷冷的斜来一眼。

黄郎中如坠冰窖,低着头,仓惶的走了过去。

“大人,事出突然,卑职没有来得及取缉拿文书,主要是因为此人是名武夫,同时是御刀卫许平志的侄儿。有畏罪潜逃的能力。”黄郎中心说尚书大人的大嘴巴子距离我只有六尺距离,但我能在零点零一秒内甩锅。

“周公子派遣扈从递交讼书,说有贼人当街殴打他,还说要让他血溅五步”

“事出紧急,卑职决定先将人拿下再说,免得潜逃。”

有司天监的白衣和云鹿书院的大儒在场,他不敢说谎,也没必要说谎。

双方当街殴斗,本就是各大五十大板的事儿。

他除了没有缉拿文书,一切都是按规程办事。在刑部,回头补缉拿文书的例子比比皆是。

司天监的白衣们皱了皱眉头。

李慕白与张慎相视一眼,前者上前一步,沉声道:“圣人曰:君子当诚。”

噗通,噗通,噗通

黄郎中只觉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液冲到脸皮,因为说谎而惭愧,无地自容。

他厌恶说谎的自己,精神在激烈抗议,抗议他的卑劣行为。

嘴巴也愤怒的脱离了他的意志,不受控制的开口说话:“周公子要整死许七安,让他死在刑部大牢,以泄心头之恨!我,我想卖周公子一个人情。”

舒服了黄郎中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沁出汗水。

周围响起哗然声,在场有十余位刑部官员,看向黄郎中的眼神,有的是不屑,有的是鄙夷,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摇头叹息。

“卑鄙无耻,本官明日定要写折子弹劾你。”刑部给事中顿时来劲了。

五品德行境孙尚书不动声色,扫了眼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的黄郎中,吩咐手底下的官员:“传我话去,把人放了。”

镣铐的哗啦响声里,许七安被带到刑讯室,周公子换了一声靛蓝色的袍子,厚实又不显得难看。

他大马金刀的坐着,一只脚踏在椅子上,被许七安踩裂的耳朵裹着白色的细布。

穿蓝色大褂,领口袖口有着金色滚边的清瘦老者,站在他身侧,瞳孔锐利的盯着许七安,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此外,还有两名狱卒站在一堆刑具边,幸灾乐祸的审视着许七安。

锦衣公子挥了挥手,一名狱卒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甩在许七安面前。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周公子眼神睥睨:“认罪画押;尝试一遍这里所有刑具,然后认罪画押。”

许七安看一眼,认罪书上的内容大致是:长乐县衙快手许七安,因为在街上与周立发生口角,起了杀心,依仗武力出手害人,重伤了周立。随后捕快赶至,快手许七安落网

当街行凶,对方还是户部侍郎的公子,我如果签字画押了,最轻的都是流放,姓周的运作一下,判我一个菜市场斩首都有可能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

许七安收回目光,看着锦衣公子:“签字画押,少受皮肉之苦?”

周公子嘴角一挑,像是玩弄蝼蚁一般,戏谑道:“不,我给你的选择是:先画押再受刑。还是先受刑再画押。”

几名狱卒哈哈大笑。

许七安脸色阴沉。

他越是这样,周公子越开心,就喜欢别人憎恶他,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啧啧,吓人,真的吓人。”周立笑呵呵道:“陈叔,镣铐牢固吗?万一这个贼人忽然暴起shā • rén,怎么办?”

清瘦老者笑道:“少爷放心,一只蝼蚁而已,老奴一巴掌就能拍死。”

“那我就放心了。”周立起身,走到刑具堆面前,侃侃而谈:“这里有二十四种刑具,每一样都能让人疼到极致,偏偏伤不了性命,是刑讯逼供的利器。”

“我不会杀你,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听说,打更人的大狱里有足足一百零八种刑具,被关进里面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可惜你无福享受,啧啧,可惜啊。”

许七安不可避免的看向刑具,有布满铁钉的座椅,有锈迹般般的钢针,有常年沾染鲜血变的暗红的铁锯林林总总,每一样都透着残忍和血腥。

许七安喉咙滚动了一下,脸色苍白下去。

按时间算,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应该已经收到王捕头的通知为什么还没赶到是不愿意救我?

不对,那本书我写的非常有诱惑力,但凡是炼金术师,看完都应该抓心挠肝般的难受,迫不及待想看接下去的内容。

再不来救我,就算我最后能活下来,这一套刑具用完,我人也废了许七安额头开始沁出汗珠。

他是个正常人,也会感到恐惧。

周公子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见状,非常满意。

这种戏耍耗子似的游戏,让他沉浸其中,万分享受,继续道:“听说你自幼被二叔许平志养大,感情一定很好。”

“嗯,我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是你和你二叔一手策划的。”

他查过我许七安额角的青筋凸起。

“这周公子,认罪书上没写啊。”一名衙役为难道。

“蠢货,重新写一份就好。”另一名狱卒骂道。

“那还等什么,就在这里写,当着他的面写。”周公子猖狂大笑。

笑声回荡在刑讯室,忽然,禁闭的铁门被打开,一名狱卒领着一位青袍官员进来。

那位青袍官员扫视一眼,见到许七安身上没有血迹,完好无损,无声的松了口气。

“把人给我提走。”

终于,终于来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刑讯室的几名狱卒下意识的看向周公子。

“这位大人,我们在审讯犯人。”周公子目光从象征五品的青袍身上挪开,注视着官员的脸,神色有些不悦。

青袍官员阴阳怪气的笑道:“这里是刑部,不是户部,周公子想审犯人,回户部审吧,如果户部也管刑狱的话。”

说完,喝道:“几个狗东西,没听我说话吗,把人给我带走。”

ps:今天三更,把这段剧情给写完,老这样你们看着也累,嗯,就当是先还一个盟主的加更了。就先还秀儿吧。毕竟是朕后宫里的老人了,先翻他的牌。

上架后三千字打底,按照我写妖二代时的尿性,四千字一章都是常态,到时候希望看到你们刷:卖报的又长又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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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周公子喝住了狱卒,怒视着青袍官员:

“此人当街行凶,欲置我于死地,我是苦主。”

他眯着眼,意味深长的说:“这位大人,莫要多管闲事。”

对方是个正五品,与他父亲无法相提并论,宛如云泥。但人家到底是刑部的官,跟户部没关系。

周公子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死,只希望对方能意会到,不管怎么样得罪一位侍郎的公子,是极为不智的。

官场最忌树立没有必要的敌人。

没想到这位青袍官员一点都不怵,反而嗤笑一声:“周公子这话,出去跟尚书大人说吧。”

周公子皱了皱眉,与老者眼神交汇,陈叔低声道:“孙尚书与老爷素有交情”

后半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意外之事,他是不会过问的。

反之,就是有问题了。

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的周公子紧紧跟在后面,只要问题不大,他就立刻把许七安抓回来,直接用刑,弄死这小子。

走出刑部大牢,明媚的阳光照射,许七安眯了眯眼,缓解瞳孔的不适应。

他随着那位青袍官员来到刑部衙门的大院,院子里围着不少人,有穿各色官袍的刑部官员;有十几位穿白衣的年轻人;有两辆马车以及死去的马匹;有两位风骨清奇的儒衫老者。

同样看见众人的周公子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公子听见镣铐哗啦的声音停了下来,那个该死的许七安顿住脚步,回头,一字一句道:

“你该庆幸没有对我用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监正新收的弟子。”

老者脸色大变。

周公子的表情瞬间失控。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是监正的弟子。

可是看到满院的司天监白衣,周公子和老者保持了沉默。

许七安没搭理两人,径直上前,扫了白衣们一眼,意外的没看见采薇姑娘。

那个鹅蛋脸的对a小美人不在?

王捕头把炼金术秘籍送到了,可是采薇姑娘不在但司天监的炼金术师们看到了书本的内容,所以赶来救我?

又或者是采薇姑娘有事脱不开身,拜托同门来救我!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镣铐哗啦声里,“许七安见过几位师兄。”

师兄?宋卿愣了愣,审视着许七安:“书是你写的?”

他的眼神有些不善许七安点点头:“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等离开了刑部,师兄想问什么,宁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许七安与司天监白衣交谈,周公子表情有些呆滞,他僵硬的移开目光,打心底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疾步走到孙尚书身边,低声道:

“孙大人,司天监的人”

孙尚书瞥了他一眼:“找我要人的。”

周公子身子一晃。

清瘦老者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真的是监正弟子?!这不可能,而且如果他是监正弟子,税银案的事根本不可能祸及许家。

税银案!!

清瘦老者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是税银案后被监正收为弟子呢。

他确实解开了税银的秘密,炼出了假银,这样一个无师自通炼金术的天才,监正见才起意,破例收徒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很大。

况且,不是监正弟子,凭什么让这群白衣集结此地。

这时,清瘦老者注意到了沉默不语的两位大儒,以及死状诡异的马匹。

他凝神看了片刻,忽然身躯一震,认出了两位云鹿书院的大儒。

清瘦老者喉咙滚动一下,“尚书大人,那两位大儒”

“也是来要人的。”孙尚书面无表情道。

周公子脸庞僵硬,一点点的扭头,看向了老者。

“你就是许七安?”

许七安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位穿灰袍,蓄山羊须的老者。他心说老大爷您哪位啊。

“我是辞旧的师长。”另一位蓝袍老者说道,他笑容温和的打量许七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是你写的?”

“晚辈拙作,让前辈见笑了。”许七安道:“字宁宴。”

向陌生人介绍自己的“字”是最基本的礼仪,因为直呼其名是很忌讳的。你如果不介绍自己的“字”,潜意思就是不想与人结交。

蓝袍老者脸上笑容愈发深刻。

“此间事了,我们先离开刑部。”那边,宋卿忍不住催促道。

立刻就有狱卒上前,解开许七安的脚铐和枷锁。

“好!”许七安点点头。

司天监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目的达到,人要回来了,他们无比期待接下来的会谈。

李慕白和张慎两位大儒也不愿继续久待,因为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激烈的争夺战。

“呼!”

见许七安跟着众人离开,周公子如释重负,心里产生不愿意承认的忌惮和后怕。

“等一下!”许七安忽然停住脚步。

司天监和两位大儒看着他。

“我还有件事要处理。”许七安拱了拱手,转身走向周公子,经过狱卒身边时,劈手夺过木板状的枷锁。

“你,你想干什么?”周公子惊的连连后退。

“许七安,我父亲是户部侍郎,你敢动我?你敢在刑部动手?孙大人,孙尚书,快拿下这贼人陈叔,救我”

砰!

许七安抡起枷锁,凶狠的砸在周立脑袋上,断木横飞。

周公子双眼翻白,直挺挺的朝后倒去,殷红的鲜血从头发里流淌出来。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清瘦老者:“拍死我。”

全场寂静!

“当着我师兄们和刑部诸位大人的面,当着两位大儒的面,拍死我这只蝼蚁,快点。”

脸上涌起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清瘦老者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果然只有官二代才能对付官二代,律法的公平公正仅限于小人物之间许七安沐浴在初冬的阳光里,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刚离开刑部衙门,许七安看见长街尽头,两匹快马疾驰而来,是许二郎和许二叔。

父子俩同样看见了被司天监白衣簇拥着的许七安,许二叔紧绷的脸色明显松了下来。

司天监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许二叔眼里闪过疑惑。他本身是练气境巅峰的高手,参加过山海关战役,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对司天监的术士奉若神明。

许新年勒住马缰,不漏痕迹的审视了堂兄一眼,微微松口气,深深作揖:“多谢老师,多谢慕白先生。”

许七安只得先朝司天监的众人拱了拱手,然后与堂弟一起,再次向两位大儒作揖。

李慕白惋惜道:“如此诗才,怎么就做了衙役呢,宁宴啊,有没有兴趣来云鹿书院,修儒道。”

认识不到两刻钟,宁宴都叫上了张慎补充道:“恰好可以拜在老夫门下。”

许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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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堂弟一眼,后者面无表情。

“两位前辈厚爱,宁宴诚惶诚恐,只是我修的是武道,年少时虽读书,而今学业却是荒废了。”许七安摸不清状况,不敢答应。

“无妨,读书治学是一辈子的事,怎么都不晚。”李慕白笑呵呵的抚着山羊须。

竟然对我如此厚爱许七安震惊了。

他想了想,灵机一动,再次看一眼堂弟,笑道:“也是,学海无涯,晚辈读书确实有天赋,承蒙两位先生看中。我若去了书院,必定后来者居上,超过辞旧。”

许辞旧一听,“呵”了一声,语气骄傲:“老师与慕白先生看中的是你的诗词,比如《绵羊亭送杨恭之青州》。”

说完,二郎脸色一僵,不敢去看老师和李慕白,微微低头。

绵羊亭送杨恭之青州杨恭原来是这样啊许七安套路了一波高傲+毒舌属性的许二郎,听见这话,心里就有数了。

再一沉吟,便明白了两位大儒的心意。

这确实是名垂青史的捷径,参考一下汪伦同学就知道,这位仁兄就是把李白舔舒服了,轻而易举的就名垂千古,流传至今。

由此可见,舔也是一门技术活。

古代舔狗,舔基友舔到名垂千古。

现代舔狗,舔女神舔到一无所有。

崇古贬今,不冤枉。

云鹿书院的官场之路艰难无比,当不了大官,自然写不进史书。这时候就更突显出许七安诗词的作用了。

糟老头子坏的很许七安嘴角一抽,有些不服,因为人家收徒不是看中他一表人才和人品坚挺。

而是馋他的诗。

两位大儒皮糙肉厚,笑容不变。

许七安沉吟一下:“多谢两位先生抬爱,宁宴一心向学,就却之不恭了。近日突发灵感,酝酿了几首好诗,等了却眼下这桩事,再去云鹿书院拜访两位老师。”

两位老师许辞旧的堂哥,倒是比他本人要心思玲珑许多李慕白微微松口气,脸上多了笑容。

如果硬要和张慎抢弟子,对方有许辞旧这层关系,自己胜算其实不大。

许七安这番话,说的漂亮。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在云鹿书院等你。”张慎说完,深深看了眼许新年:

“辞旧啊,修身先养性,你开窍有一年了,迟迟无法突破到修身境嗯,回家把圣人语录抄录三百遍,一旬后给我。”

许新年如遭雷击。

“老夫一步三十丈。”张慎转身,一步跨出,直接消失。

李慕白故意炫技,脚尖在身周画了一个圈,看了许七安一眼,沉声道:“老夫三寸之内,不属于此地,属于城门口。”

说罢,他身影突兀消失。

许七安瞪大了眼睛!

“辞旧,这两位大儒是什么境界?”

许新年还没从三百遍圣人语录的绝望中挣脱,许二叔道:“听年儿说,是儒家五品:德行。”

他把在城外见到的一幕,兴致勃勃的分享给侄儿。

只要我牛皮吹的够大,世上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许七安又震惊了。

许新年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懊悔的看了眼套路自己的许大郎,没好气道:“德行境能规范人的行为举止,用言语操纵他人。”

“此境最核心的能力是初步掌握了言出法随的真谛,能一定程度上篡改事物的规律,因此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以文乱法。”

“当然,像两位大儒那样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德行境能做到。”

两个武夫听的心驰神往,许二叔遗憾道:“各大体系都有神异,只有武夫好勇斗狠。”

所以是粗坯骄傲的儒生许新年考虑到两个粗坯的辈分都比自己高,有充足的理由动粗,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接着,他发现堂哥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

“二郎”

“嗯?”

“哥平日待你不薄。”

“大哥说这话之前,请摸一摸自己的良心。”

“大哥有一事相求。”

“说。”

“他日,二郎到了德行境,我需要你一个承诺。”

“说。”

“二郎要对我说:大哥的貂蝉在哪里?哦,大哥的貂蝉在腰上!”

“你下贱!”许二郎拂袖而去。

许平志听了侄儿的话,陷入了沉思。

许七安要去一趟司天监,许平志父子去了长乐县衙,许二叔临走前嘱咐女儿要留在长乐县衙的偏厅等待。

首次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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