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之前那个人提过的‘保护’他的人手,对方说会和他尽快接触,交代一下之后的保护的方案和它需要注意的问题。
转身从猫眼看了一下,浅金发色的青年站在外面,表情看不出异样,有泷昭紧张起来又很快放松,忽略掉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失落,他打开门:“……降谷先生。”
降谷零扬了扬唇角:“宫本应该跟你说过了,之后就由我负责有泷君的安全问题。”
果然。
有泷昭点点头,微笑:“麻烦降谷先生了。”
“嗯。”降谷零轻轻应了一声,“我们进去说吧。”
“里面、我还没有收拾,有点乱,就在这里说可以吗?”
“你不想我进去,难道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降谷零笑容不变地望着他,说出的话却不算温和,反倒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有泷昭意识到他的反常,心率一下到了一百三,还在不断往上飙,他感到轻微的晕眩,内心涌现的情感却不是他以为的抗拒和担忧,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无端的惶恐,勉强笑起来:“不,里面真的很乱,降谷先生要进来的话请等我稍微收拾一下……”
说着就要关上门,但是即将合上的门缝中插进一只深色的手,四根手指按到门板内侧,有泷昭能看到对方浅粉色的指甲因为用力微微泛白,然后有不容抗拒的力道慢慢将门推开,他不得不后退了一步,避免被夹在门后的同时,自己也暴露在降谷零冷凝的目光下。
降谷零眨了下眼睛,睁开时里面的冷光已经不见踪迹,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开口,“没关系,我不介意。”
有泷昭:……
他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这不太礼貌、只要几分钟就……”
降谷零向前跨进屋里,反手将门合上,他和有泷昭都站在不算宽敞的玄关里,距离极近,因而不得不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睛,缓缓重复道:“我不介意。”
“……好吧。”
有泷昭放弃抵抗。
降谷零在这个和楼下格局相同的屋子里看了一遍,非常不客气地打开冰箱,一连串的便利店速食,打开柜子,堆满一半的零食,另一边是五颜六色的饮料危塔,桌子上还有几哥没有处理的包装袋和铝罐,简单的一目了然。
“你只吃这些?”
有泷昭下意识往牙齿上蹭了蹭舌尖一串小泡,感觉到细微的刺痛:“……也会在外面去餐馆的。”
虽然只有昨天中午一次,那也是去过了。
降谷零不置可否,看上去像没怀疑他的回答,对方站到阳台前,用手指碰了碰一盆万年青的叶片,“你照顾花草很用心呢,每天都给它们擦叶子?”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擦一擦。”或者说是烦躁迷茫的时候,基本和他一日三餐一个频率——假设他真的有一日三餐的话。有泷昭越发拿不准降谷零的意图。
究竟是暴风前的平静,还是说对方也不想再和他回到那种关系,现在只是心照不宣地过来关照一下前男友恶劣的生活习惯?
如果是后者的话,应该是正和他意的,可……
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差劲,他可以否定自己,却想从降谷零那边得到肯定,希望自己在对方心中有不一样的地位——他恍然意识到这点。也许自己不去与降谷零相认的原因根本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高尚、那么为他人着想,他只是害怕降谷零对A做下的承诺不会在有泷昭身上兑现而已。
降谷零最终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有泷昭咬了下舌尖刺痛的位置,走过去也坐到了上面。
客厅里只有一个沙发,双人长度的,他和降谷零并排坐着面对黑屏的电视,不像是谈话,反而有种一起看节目的感觉,以前他们也在降谷零公寓的沙发上一起看过电影,那里的沙发比这个大得多,降谷零可以整个躺下去,把头枕在他腿上,小葵会在这时候跳到对方怀里,对影片却兴致缺缺。
对有泷昭来说,屏幕上播放的影片不如金发青年专注的面容更有吸引力,对视线敏感的人很快就会转头看向他,暖黄的光线落进他漂亮的紫灰色眼睛里,衬得里面像是日暮,又像朝阳初升时天边氤氲开的特殊色彩。
然后四片嘴唇就慢慢凑到了一起,那时候的降谷零还克制着不对A君出手,那个吻却没有多少温柔的意味,他把他的身体压的弯折下来,卡住他的下颌,纠缠着他的舌头四处游逛,又探到深处去作弄他敏感的喉咙,像是标记领地的兽类。
现在他们一左一右坐在狭窄的沙发上,中间的距离却能再坐下一个人,降谷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有泷君尽快把课表发我一份,之后由我接送你上下学,如果另有事情——像是同学聚会,这样的社交可以尽量少一点,或者带他们来这里,如果是不得不参与的活动,记得提前向我报备,我好安排一下。”
有泷昭点着头,降谷零每说完一条他就点一下头,可他其实一句也没记住,恍惚着出神发呆。
降谷零被他气笑了:“我上一句说了什么?”
“……医生、”有泷昭只记得这个音节,于是进行合理联想,“生病想看医生要向你申请?”
降谷零:……
“你的失眠不是病理性的,如果你不能自己调整,我们会给你安排心理医生进行咨询、或是治疗,这要看你的具体情况。”
“我知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因为降谷先生今天给人的感觉有点严肃。”有泷昭说,“不用麻烦医生,我很快会自己调整好的。”
降谷零暂时不想和他探讨‘既然可以自己调整为什么还失眠到现在’的问题,“再上一句呢,我说的什么?”
有泷昭沉默了。
他应该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但他只是紧闭着嘴,让舌尖创口渗出的血充斥口腔,然后尝着里面淡淡的苦味,等待降谷零的反应。
空气安静了一会,降谷零平静开口:“我知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受到监管,你有保护自己的实力,但是这件事不止关系到你,还可能涉及到和你有接触的其他人,我们不能放任他们一无所知地面临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这点还希望有泷君理解一下。”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吗?”发觉到自己话中质问的含义,有泷昭顿了一下,又低声开口,“就……只是这些吗?”
“有泷君希望听到什么呢?”降谷零看到对方因为他的话眼睛中无意识露出的惶恐,那是张并不算熟悉的脸,眼尾比A君更加高挑一点,不那么乖,棱角比秋泽曜更加温润,没那么锋利,可他现在看着这张脸,只觉得自己之前眼睛也和脑袋一起坏了,才没发现他们身上几乎重合的影子。
有泷昭很好的总结了之前的经验,将自己在他面前塑造成截然不同的样子,降谷零想起起对方回答宫本问题时与自己面前迥异的腔调和发音习惯,眸色愈深了几分。
骗子。
“我只是被拜托关照你,不是你的亲人朋友,我没有义务事无巨细地照顾你,或者纠正你的坏习惯,我也没有必要去关心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关心的人。你对我而言只是公事,我也只是被派来监管你的——说成保护你或许更容易接受一点?”有泷昭在他的逼近下缩到沙发角落,降谷零每说一句他的面色就白一点。
“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有泷昭。”
达克摩斯之剑终于落下,有泷昭面上失去最后一点血色,他心脏像开了一个大洞,不断有东西从身体中流失离开,他嗫嚅了一下:“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这样的,他其实……
“你觉得你在为我着想吗?你觉得自己很有奉献牺牲精神吗?”降谷零单手掐住他的下颌,强硬地让自己闯入那片青灰色的,像是蒙上阴翳的往夏,他从里面看到了神情冷凝的自己,只有自己知道那下面有亟待爆发的岩浆。
“你认为,只是你认为而已,将你自己的想法加之于我,大义凛然地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可其实是觉得丢脸吧?那时候那么轻松潇洒地做出选择,结果什么也没得到,也没有脸面再来找已经被你舍弃的我了。”降谷零说着直白到刻薄的话,“你让它告诉我你‘幸福美满’,是无聊的自尊心作祟吗?”
“可你又用‘失去所有的幸存者’的可怜形象出现,让钉宫扇拜托我关照你,把自己搞成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很享受我的关心?那也到此为止了。我可以配合你演不认识的戏码,但也仅此而已,不知足的后果你已经亲身体会过一次了,不用我再提醒吧?”
有泷昭从牙缝里漏出几个音节:“我没有……”
“你想让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吗?”降谷零冷冷看着他,“你就是一个自私无耻的混蛋,不仅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还把别人的人生弄成一团糟,从来不知道回报,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眼狼。”
降谷零说的都是有泷昭有过的想法,像是心底最阴暗的腐烂区域被强行翻开,扔到阳光下暴晒一样,他再也听不下去,一拳捣中降谷零的小腹。
这像是个信号,两个人转眼扭打起来,他们像是忘记了什么是防御,只是硬生生挨下对方的攻击,然后毫不留情地打回去,空饮料罐叮叮当当落到地上,桌子也被掀翻起来。
表面那层脆弱的伪装从最开始就碎了,心底的情绪被直白地放在表面,有泷昭在降谷零脸上看到了燃烧的怒火和无声流淌的委屈,降谷零同样在他脸上发现了,他们把客厅搞得一片狼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滚到了卧室,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先开的头,他们把战场转移到了里面的单人床上。
有泷昭被粗暴按进浅蓝色的床单里,他这些天在这里惊醒过无数回,却是第一次发现材它质柔软的布料也能磨到皮肤生疼。
降谷零没有收敛力道,甚至在刻意给他带去疼痛,舌头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开裂开,血腥味一直没有散去过,嘴唇也凄惨一片。
脸上的纱布早在客厅就不知所踪了,下面细长的伤口被舌面一点点舐过,像是惩罚,也像是报复。他突然闯进来时,有泷昭感觉到仿佛要被劈成两半一样的钝痛,又有种像是被噎到的哽咽。
但人体的知觉是很奇怪的,疼痛可以麻木,快感却会不断积累,甚至有时候前者可以成为后者的一部分。
他渐渐在漩涡中迷失自己,长一点的句子都说不利索,只能一遍遍叫着第二个人的名字,他其实不太能分辨出来对方究竟是哪个,只能乱叫一通,透哥、波本、降谷先生。
降谷零就用低沉性感的嗓音教他喊自己‘零’,有泷昭在第一次达到极限的时候终于学成出师,抱着他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喊救命,但被他求救的对象只想继续欺负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他很快叫不动了,只能张着嘴巴努力获取氧气,吸气的时候短促,呼气却很深切,像是窒息一样发着抖,这副可怜兮兮的表现难得引发了一点怜悯之心,但降谷零温柔一点对他的时候,有泷昭反而不满起来,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开口:“你已经……不行了吗、呃——”
于是一直到他昏过去为止,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