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有些惊讶,宫野明美叫他‘零君’,妹妹则冷淡地点了下头,少了外表加持的那份稚气可爱,宫野志保成了当之无愧的冷美人。
降谷零看着她们将花束放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还记得救你的人是谁吗?”
“是秋泽君。”这样的回答令他心跳微滞,宫野明美笑起来,带着浓浓的伤感和淡淡的困惑,“明明我都没有见过他的,名字也是现在才知道,但是为什么……”
心脏会这么难受?
简直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眼眶酸涩极了。
她眨了下眼,听到宫野志保担忧的声音,下意识露出安抚的笑容,胡乱擦了下眼睛:“没事,只是觉得很遗憾而已,秋泽君如果还活着的话,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
话音中的停顿非常突兀,她觉得自己想说的不应该只是这个,可再怎么思考也没有结果,最后轻声道:“如果能见一面就好了……”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降谷零自嘲一笑。
结果每次都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问出口。
宫野姐妹没有在这里留多久。
“零君……”临走之前,宫野明美忍不住劝他,“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雨,早点回家吧。”
“我一会就回去,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降谷零平静回复。
宫野志保就要简洁且直接一点,“逝者已矣,节哀。”
她们很快离开了。
宫野明美没忍住回头望向那道身影,阴云之下,他淡金色阳光般的发丝也随之暗淡下来,男人站得笔直,她却觉得他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仿佛哪个瞬间就会崩断一样。
接着他忽然低了低头,左手也举到胸前,因为角度的缘故,宫野明美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但她看到了对方重新垂下的手上,无名指闪着银光的细条金属。
第五个人是赤井秀一。
宫野姐妹离开的不久,他就出现了。
降谷零立刻意识到这家伙就是那两姐妹的司机,和蒙特斯接触极少的对方会来这里,大概是因为听说他在。
“节哀。”赤井秀一言简意赅,换来降谷零的一声冷笑。
“赤井秀一,我不记得你的品味有这么糟糕,这身衣服是穿出来搞笑的吗?”
浅棕色格子衫,内穿白色卫衣配牛仔裤的男人坦然接受他审视的嫌弃目光,回答道:“明美帮我选的搭配。”
降谷零:……
他不想多说,就此下达逐客令:“你可以滚了。”
他心情本就和现在的天气一样,虽然含水量多点不着,但着不代表赤井秀一的出现不会令他心情更加糟糕。
赤井秀一当然没走,他甚至假装没听见这句话,道:“我不记得日本公安的工作有这么清闲,你是特意每天翘班来这里发呆吗?”
“关你屁事。”降谷零罕见地粗俗。
现在对组织余党的清理正火热进行,确实不是他结束工作的时候,但是说实话,能够坚持解决完主干已经是他足够理智、有大局观了,更何况之后又出现了‘秋泽曜不存在’这种诡异的事件,会被判断为‘不适合继续工作’也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你来是为了看笑话,在我忍不住动手之前,你最好赶紧滚蛋。”
“不。”赤井秀一当然不是来挖苦降谷零的,他反而是在关心对方,“我只是认为你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这不像你。”
他认识的波本也好,降谷零也罢,都不是心灵脆弱的家伙,脆弱的人也不可能做得了卧底,而且这么成功。
说实话,在意识到蒙特斯和波本是那种关系的时候,赤井秀一第一反应绝不是‘真爱不分阵营’,他只是恍然大悟——为什么蒙特斯叛变?答案原来如此。然后感叹波本手段了得。
所以蒙特斯的死会给降谷零造成这么大影响,的确是赤井秀一始料未及,并且极其不理解的,“你记得他杀了多少人吗?那里面有多少是你发誓要保护的?”
降谷零笑了一下,眼神冷的像冰:“你想说什么,不妨直接一点。”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不想在这里动手,但如果赤井秀一不识好歹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
问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罪犯,已经发生的事实再去追究原因就没有意思了,可能是太长时间的角色扮演,波本影响了降谷零,也可能是他故意放任,毕竟真心才能换真心。
赤井秀一默然望向眼中闪烁着冷光的金发搜查官。
此时对方倒有了几分生气。
他想起来时看到降谷零的第一眼,浅金色的发丝暗淡无光,紫灰眼眸空茫无神,像是已经燃烧殆尽,尚残留着一丝余温的灰烬残渣,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仅剩的温度也将冷却。
“你应该知道。”赤井秀一在降谷零最后一点耐心告罄之前开口,平静地阐述事实,“以蒙特斯和你的关系,如果他还活着,你会成为某些人眼中的污点,对嫉妒你年轻有为的人来说则是上好的抨击点,你的前途到此为止,而且恐怕很难离开前线。”
降谷零冷淡地‘哦’了一声,“所以?”
“你不在意这些,但是蒙特斯不行,显然他爱你胜过自己。如果他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你遭受舆论、不断在危险中死里逃生,或者干脆你牺牲在某个任务里,他只会生不如死。”
降谷零和蒙特斯之间无论如何都看不见未来,赤井秀一说这些不是为了往对方伤口上撒盐,他继续道:“蒙特斯不会想不到这些,他走上了对他来说最轻松的一条路,留给你不光有痛苦,还有前程和未来,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当个活着的死人的。”
如果在这里就一蹶不振的话,蒙特斯的死就真的没有任何价值了。
降谷零深深望了他一眼,转头将目光重新投向墓碑。
赤井秀一言尽于此,最后道:“你好好想想吧。”
云层翻滚,暴雨前的风到了,针织帽男人转身预备离开,迈出第一步又忽然停住,降谷零在他身后开口:“你知道世界上有种解除劳动关系的行为叫做辞职吗?”
赤井秀一现在是真的惊愕了,如果他没理解错,降谷零的意思是打算放弃一直以来为之拼命的事业,为了……蒙特斯。
“我重要的人都生活在这个国家,这是我坚持到现在,始终没有倒下的动力和支柱。”正义是一张空头支票,降谷零自认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做不到为了空头支票拼死拼活到遍体鳞伤还一往无前无怨无悔,虽然有些现实,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战场上大部分士兵拼命的原因是他们的身后就是家人,他也是一样。
“我要的是什么,这点我从来没有搞错过。”
保护他们、守护他们所生活的这个国家的方法有很多,公安并不是必要的选择,甚至有了做波本的这十四年经验,他在灰色地带反而更加得心应手,到那时候公安说不定还要向他寻求合作、购买情报。
降谷零像是在回复赤井秀一,又像是自言自语,“达成目标的路不止一条。他却只有我了。”
赤井秀一迟迟没有说话,最后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被风吹乱的发丝落到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降谷零低喃的声音出口的瞬间就破碎在狂风中。
“你回去了吗……A?”
节哀。
降谷零弯腰将威尔带来的花束拿起,低头时终于笑了出来。
真正的死亡不是□□的腐败,而是记忆的消弭。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或者至少有点倾向,因为他竟然因为自己不断延续的痛苦感到了高兴。
节哀?
当然不。
这证明我不会忘记他。降谷零轻松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