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怎么重新找到许朝歌踪迹的?”
雾气蒸腾的浴室里,酒德麻衣一边把热水浇过自己肩头,一边向苏恩曦问:“你不是说过,有某种力量类似我的冥照对光线进行干扰,导致监控摄像头全部对他无效吗?”
“事发地点附近有一群机车暴走族集体暴毙。那时候蛇歧八家忙着收尸扫尾,猛鬼众正在撤离,所以是我们的人最先到场的。根据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显示,暴走族他们大概是被一头赤手空拳的人形暴龙活活打死的。从轮胎刹车留下的焦痕判断,对方直接摁住了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暴走机车。除了小怪物还有谁能称得上是人形暴龙呢?”
全身都没在水中的苏恩曦吐着泡泡回答。
“全死了?”酒德麻衣向苏恩曦确认。
“全死了。”苏恩曦点了点头。
“这种事楚子航和恺撒都做不出来。前者主张绝对的以罪定刑,遇见shā • rén犯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对手吊死在教堂顶上,但故意伤害罪那就只会打断骨头。而后者同样会认为如果上帝的归上帝,那法律的自然归法律。
哪怕暴走族把油门转到底,挥舞砍刀咆哮着往脸上冲过来,他们枪膛里的子弹第一时间也只会瞄准机车的轮胎。
连杀鬼如杀鸡的源稚生也很难做到拔刀就砍,他通常会先掏出执行局的证件徽章晃一晃,说你被捕了——事实上在街道上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里,应该只有李赤皇和戴面具的那位会从一开始就直接下死手。
阵营九宫格里他们大概是守序邪恶或者中立,和邪恶守序起步的秘党门阀老家伙们还差得很远。不过失控的许朝歌就未必了,两次用审判洗地这种事他正常状态下干不出来,一般他更喜欢抡剑上去砍人,砍翻人也挺留情的,显然脑袋里还有遵纪守法的概念。”
“哇偶……”酒德麻衣充当了捧哏轻轻地鼓掌,“你对他们很了解嘛薯片啊。”
苏恩曦得意地扬起修长的天鹅颈,等待掌声落下继续说:“所以我能想到做出这一切的只能是失控的许朝歌了。不过其实这样也很难确定他的去向,好在地上发现的一枚卡通发卡成为了突破口。”
她伸手从衣物底下翻出一个警方用来装证物的小塑料袋交给酒德麻衣,里面封装的是一枚被车轮碾碎的发卡。
发卡是蓝色的哆啦a梦,大大的笑脸被碾去了一半,伸出的圆手也不翼而飞,剩下一只在裤裆里……在次元口袋里掏啊掏。
“发卡上泥渍很浅,说明并不是之前有人遗留下来的。而是除了暴走族和许朝歌之外还有第三方在场,九成以上是个女生。用的是这种卡通发卡,推测年龄大概率在12到22岁之间。发卡是被碾碎的,代表和暴走族发生过冲突而不是一伙的。”
苏恩曦继续给酒德麻衣分析:“那片街区风俗产业盛行,一个年轻女生深夜出现在那里,要么是流莺要么是哪家yè • chǎng的工作人员。”…
“所以?”
“所以我调查过附近所有yè • chǎng是否有女性工作人员独自离开。凌晨一点到三点正是这种场所的人流高峰期,工作人员不太可能单独离开,除非当天晚上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苏恩曦说,“因为样本比较大,经过筛查之后最后有六名符合标准的年轻女性,她们大多数是和我猜想的一样,也有因为家中突发状况离开的。”
“然后你派人跟踪了她们所有人?”酒德麻衣手中翻看着发卡,下意识说。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监控摄像头看不到许朝歌但可以看到其他人。分析目标的面部表情和行为就很容易锁定目标,只要最后再实地去验证一遍就行。”
水流哗啦啦地溅起,苏恩曦从浴桶中起身,她擦干净手掌拿起了一旁的平板电脑,手指划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给酒德麻衣看。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怀中抱着湿透的外套,正回头望向自己身后,眉眼中透出的神情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麻生真,年满十五岁,和奶奶相依为命,在距离新宿区不远的一个小镇上生活。她之前是那片街区中一家yè • chǎng雇佣的童工。当时因为擦鞋时有咸湿顾客揩油,反抗顾客后被经理赶出去了。因为她本来就是非法的黑工所以也没有合同之类的保障,连开除或者辞退这种词都用不了。”
“那揩她油的顾客呢?”
“八成是被侍应生好声好气地道歉再送个果盘作为赔礼吧。”苏恩曦想了想说。
酒德麻衣耸了耸肩:“听起来让人无话可说,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艹蛋。不过这女孩十五岁就敢在这种地方做事,也是胆子够大。”
苏恩曦轻轻摇头说:“长腿你说错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麻生真平时属于胆小到卑微的那一类人。朋友屈指可数,能够称得上好友的甚至一个都没有。上学时她被高年级的学长调戏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向任何人提起。”
“所以她不是胆大,而是贫穷,或者说,贫穷让人胆大……甚至铤而走险。”苏恩曦说,“麻生真这种女生的社会经历简单到乏味,在镇上的初中——也就是你们的国中念书,周五周六坐公交车来东京新宿区打黑工,到了早上五六点钟再坐首班车回到小镇,白天就在家里补觉和帮助奶奶做家务。”
贫穷让人卑微,但又让人铤而走险,因为他们这种人除了性命好像也没有其他可以豁出去的东西了。
这句话说得挺对的,也挺讽刺的。
酒德麻衣这样想。
“那么现在她枯燥的人生经历要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酒德麻衣拎着装有破碎发卡的塑料袋轻声说,“为什么许朝歌会选择跟着她?”
“恐怕除了当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红雾里发生了什么,所以太过精确的心理分析也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