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乐点点头,拍了拍手掌,一个身着太医服,双手捧着一大摞书籍的人从殿内走出,停在离众人十米远的距离。
“皇上要不猜猜,这位是谁?”水长乐道。
芒安石没好气道:“这书挡得严严实实,朕哪能分辨。”
那人放下手中书籍,众人发现,竟然是洛昭仪。
芒安石咋舌,莫说在场其他人。
水长乐:“当晚,有人乔装打扮成魏太医的模样,并以书籍遮脸。守卫目不斜视,加上天色昏暗,便错认为魏太医已回殿。”
芒安石垂眸:“那这人之后又是如何离开?魏太医的尸体又如何会出现房内?”
嘴上连着两个反问,芒安石心下却已有数。重新抬眼时,他看向一旁好似泰然自若的卓林。
太监总管卓林有个自己都未察觉的习惯,紧张或说谎时,站姿会从外八变成内八。
内宫这么多太监,芒安石唯独把卓林留在身边,一在于其干事麻利嘴巴甜,二在于和老太监比起来,其是他一手提拔,没有先帝党系的牵涉;三则是他能琢磨透这人,看似圆滑老到,但他芒安石终究道高一尺。
无法琢磨透的人,他是不会留在身边的。
但也有例外。
比如水长乐。
此刻,他无法琢磨透的人让大理寺的右少卿端来魏太医生前所穿服饰。
“我们检查过魏太医的服饰,虽被打理过,依然留下蛛丝马迹,便是晴明殿后银杏林的专用土。所以,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魏太医在被谋杀后,凶手甲脱下魏太医的服饰,乔装打扮后来到清明殿,利用守卫视觉障碍进入屋子。
而后,凶手脱掉服饰,从后窗将衣物丢出,之后紧锁门窗,并布置凶案现场。
另一边,凶手乙将尸体运至最近的小树林中,取回从后窗丢出的服饰,重新为尸体套上,以便明日的现场布置。”
水长乐嘴角噙笑,全身却透着一股慑人之气,以至现场无人敢提出质疑。
“翌日,凶手乙来到现场,在守卫见证下,确认门窗反锁,而后破门而入,看到躺在地上,乔庄成魏太医的甲。乙以救治名义让守卫去寻找他人,等人离开后,甲和乙迅速将小树林内的尸体搬回现场,甲脱掉乔装后离开现场,乙则等守卫带人回来,坐实凶案发现者的身份。”
现场除了少部分人还云里雾里,大部分人都已听出水长乐指认凶手为何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皇帝身旁,情绪中有惊惧、好奇和匪夷所思。
“你!你血口喷人!”太监卓林的脸黑如锅底,似乎又觉语气太硬,一脸惨兮兮道,“皇后,我和您平日素来无冤无仇!您何苦迫害小人。”
见水长乐无动于衷,卓林跪倒在地,匍匐着身子,双膝在地上剐蹭着前进,直到芒安石身旁,带着哭腔道:“皇上,皇上您是最知道奴才是个什么人的!奴才和魏太医无冤无仇,奴才也没这胆子啊。”
芒安石没做表态,捋了捋宽袖,而后看向水长乐,目光灼灼:“今早,是我让卓林去请魏太医的。”
其言下之意,是水长乐的推断过于理想化,卓林会成为第一发现人,是他的指派,总不能皇帝也是合谋者。
“皇上会派卓林去找魏太医,并非巧合事件,而是必然事件。”水长乐依旧不慌不忙。
“必然事件?”芒安石冷声道,将问句表怒气的形式用到极致。
水长乐不受影响:“魏太医是陛下最信任的,且是唯一特赐住于行宫之内的太医,陛下有个头疼脑热,首先传唤的必然是魏太医;其次,卓林是陛下的贴身太监,平日后宫中递话宣召,基本都是卓公公亲自出马,不是吗?”
“说一千道一万,这前提难道不是朕恰好身体不适,总不能卓林还能预见朕……”芒安石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今早初醒,他头昏脑胀,恶心呕吐,本以为是昨夜受到风寒,又情绪起伏过大。如今看来,确有蹊跷。他的身体资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