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傅寻书早起下楼晨练,跑完顺道买了早餐。
回家途中手机震动不停。
拿出来一看,高中班级群群聊99+,大家都在说高考查成绩的事儿。
6月21号,有些软件已经可以查询成绩了。
傅寻书随手点进群里的链接,两秒钟后,提示页面无法跳转,估计是同时浏览人数过多,导致网页崩溃。傅寻书关掉网页,将群聊设置为接受消息但不提示,把手机扔到一边没管。
他并不在意自己成绩如何。
更准确地说,他不觉得自己会落榜。
作为三年市里高校联考的第一名,这份底气还是有的。
回家冲了个澡,时间才刚过九点。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李不凡打来的。
回拨过去,听筒内传出男生做作的鬼哭狼嚎:“寻书,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呜呜呜。”
一小时后,傅寻书出现在市内最大的酒吧包间。
早晨本不是这些娱乐场所的开放时间,谁让李不凡是这儿的太子爷,他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傅寻书到时,李不凡已微醺,没形没象地瘫在沙发上,见傅寻书推门而进,立即豪气道:“寻书你来了,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傅寻书扫过李不凡跟前的茶几,上面堆了好几罐空果啤。
“我头一次知道果啤也能醉人。”傅寻书踢踢李不凡的腿,示意他让个座,李不凡屁股一挪,傅寻书顺势坐下,“出什么事了?电话里说得像你得了绝症。”
李不凡咂咂嘴:“我爸妈要把我送到国外去。”
傅寻书:“……就这?”
“我根本不想去国外,”李不凡闷闷不乐道,“你知道,我英语差,年级垫底那种,让我去国外生活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傅寻书:“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李不凡脾气上来,“傅寻书你倒是和家里撇清关系自由了,可我还在我爸妈的魔掌之下苦苦挣扎啊,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同理心?从小到大他们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还少吗?学礼仪、学钢琴、学奥数,学各种和我兴趣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玩意儿,他们有问过我的感受吗?这次也是,知道我没考上一本,立马安排了国外的学校,一点没跟我商量,我已经成年了,他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一通话下来,李不凡先把自己气急了,胸膛不住起伏。
“你冷静点。”傅寻书开了罐果啤,主动和李不凡碰了一个,“如果今天换作另外的人在这,都会觉得你是无病呻|吟,你想想自己说的话,多少人羡慕你的家庭条件?”
“我宁可和他们换。”
傅寻书失笑,摇摇头,不置可否。
李不凡的确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拥有世上顶好的物质条件,不愁吃不愁穿,心血来潮还能开着游轮出去环游世界一圈。他的烦恼不为生计,只为自己的人格尊严有没有得到世上最亲之人的肯定与等同的尊重。
因而显得那样天真。
“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李不凡顿顿顿灌下一整罐果啤,“你身上有我短时间内得不到的自由,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有目标、并且为之奋斗的人身上每一处都在发光。可我每一天都过得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我整个人都是……空的。”
傅寻书缄默聆听,他喝着并不醉人的果啤,却觉得自己也醉了。
李不凡说羡慕他,可实际上就连傅寻书自己也不知道目标在哪。
以前是为了回应父母的期望,他将每一样都做到最好,但后来才发现那不是他想要的。
那时他十三、四岁,父母请回来的家教已经跟不上他的思维,很多时候都是父亲亲自教导,但这教导时间与父亲同弟弟相处的时间相比,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也许是大儿子过于早熟dú • lì,父母把更多的偏爱和关心投注在小儿子身上。
傅寻书在书房学习时,经常能从窗户看见花园里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反观书房中的自己,以及书桌上堆成堡垒般的晦涩书籍,少年傅寻书头一次发现窗明几净的书房也可以是所牢笼。
他望着被风吹起的白色纱帘,清风送来外面的青草气,他却莫名感到快要呼吸不过来。
曾经他将接手家族企业当做目标,为得到父母的一句“做得不错”,像块汲取水分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各类知识。
后来发现,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注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知识,只需要撒娇和会闹就行了。在这一点上,他的草包弟弟做得非常出色。
傅寻书骨子里是叛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