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玉芙的回答,白砚琮却摇了摇头,即便对方露出哀求的神色依然如此,甚至还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字符,赵嵘玖看了一眼,觉得那个字符有些像是商代甲骨文的“令”。
看到这个字,周玉芙肩膀一垮,丧气地点了点头,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一脸委屈看向白砚琮,甚至还焦急地拿手拍了拍面前的小桌子。
白砚琮安抚地冲她点了点头,转头对周家老两口道:“她饿了,想吃东西。”
周老太太忙不迭站起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应了一声,“哎,好,我这就去给她端些……”
她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提着饭盒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正是周玉森。
他见到白砚琮和赵嵘玖也在病房里,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朝两人笑了笑,点头示意后把手里的饭盒放在小桌子上,招呼周学义夫妇快吃。
“小森,你姐姐喊饿呢!”周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还没消下去,一边打开饭盒,一边欢喜地说道:“我正说下去给她买饭,可巧你这孩子就来了,这菜你姐姐一准儿喜欢!”
“这菜我是照着您老人家的口味准备的。”周玉森一笑,“不过姐姐从小跟在您身边,你喜欢的她肯定也喜欢。”
说着,两人把饭盒在周玉芙面前铺开,她起初并不太情愿动筷子,不过大约实在是饿着了,放在面前的饭菜又实在是色香味俱全,这才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依旧保留着从小养成的良好教养,姿态瞧着实在是赏心悦目。
周玉森来了,许多话就不方便说了。周学义起身道:“今日多谢你们来看小芙,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年轻人了。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周玉森也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送他们一程,却被周老太太拉住了衣角,“小森,你守着你姐姐,我同你爷爷一道出去送送他们。”
病房内只剩下周玉芙姐弟俩,正在吃饭的周玉芙忽然筷子一顿,疑惑地抬头看向了周玉森。
周玉森往后一仰,双手张开平摊在沙发上,弯起眼睛朝周玉芙笑了,神情十分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尖锐,“姐,你怎么就疯了呢。”
周玉芙愣了愣,似乎根本没听懂对方说了什么,但是看到弟弟朝自己笑,于是也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周学义夫妇当然不是真的送白砚琮他们离开的,几人走到了医院内的花园里。
此刻已近饭点,宽阔的花园内只有寥寥数人零散分布在几处休息,白砚琮知道周家二老担心什么,也没做任何隐瞒,直截了当说道:“水书我恰好懂一些,方才我和周小姐以水书对话,她把我当成了更高级的鬼师,所以才会听我的安排。”
巫的等级制度非常明显,上位者对于下位者有着堪称碾压的威慑力,而深受巫文化影响的水族更是如此,所以当周玉芙读出白砚琮所写的文字比自己更为高深,便下意识地认为他是更为高级的所在,自然不敢忤逆白砚琮的意思。
周学义早年参与少数民族文字保护工作时,曾踏遍华夏山河,水书他也有所耳闻,但却从没见过,一直引为人生一大憾事。因此,早在听白砚琮说孙女写的竟然是失传已久的水书时,便十分震惊,如今听说白砚琮不单能写,似乎瞧着对水书的了解更为深厚,更是感到十分吃惊。
“这水书连我都没见过,何况江南这一带和黔州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会……”
周老太太连忙轻轻撞了丈夫一下,示意他别一提起文字研究就昏了头,如今白砚琮可是来帮他们的,除非对方自己主动开口,否则他们是没有资格问的。
周学义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你们二位别见怪,我一说起这个就管不住自己,但……连我都没接触过这东西,小芙怎么知道的?何况我清楚我这孙女,她若是知道水书,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白砚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但对着赵嵘玖以外的其他人,他就没有必要解释得太过清楚了,何况这和周玉芙的病情并无多大关联,因此他只略过不提,说道:“我问了周小姐,她说她手里有半卷水书,就放在……”
“姐姐,那册书,你放在哪里的?”
周玉森走到病床边,弯腰附在周玉芙耳边低声问道。
周玉芙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扰地抬手在耳边轻轻挥了一下。
周玉森捉住她的手腕,语气中隐约透出几分不耐烦,“姐姐,东西当初是你从我这里拿走的,如今你也用不上了,该还给我了。”
说着,他又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说你,跟我抢什么呢,抢成现在这样子,你后悔吗?”
周玉芙终于注意到身边还有人在说话,慢慢转过头看向周玉森,忽地弯起眼睛咯咯一笑。
“你也藏了一只鬼……”
周玉森面色一变,下意识抬头望病房门口看了看,见并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握着周玉芙手腕的力道也不觉加大,“我藏了只鬼?呵,你以为这个周家,干净得很吗!”
“我也藏了鬼!我也藏了鬼!”周玉芙被他捏得手腕生疼,却又挣扎不开,不由得哭闹起来,还打翻了面前的饭盒,汤汤水水全洒在了被子上。
周玉森“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他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被汤汁溅到,恰好注意到房门把手传来响动,当即重新上前,丝毫不顾自己做工精良的西服被弄脏,殷切地对着周玉芙嘘寒问暖,还亲自动手收拾起了床上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