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说的什么,青娘怎么听不懂呢?”青娘使劲挤出一个微笑,作势要去拉白砚琮,“那位郎君喝过酒也就罢了,可这位……”
“我曾听人说,花雕是作为未出阁的女子陪葬所用,想来不是待客的上品,抱歉,这酒我大约是无福品尝。”白砚琮看着那双伸到自己面前的纤纤玉手,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既然刚才赵嵘玖大费周章不愿他喝下那酒,必然有他的道理,不论青娘端来的是女儿红还是花雕,他都不会喝。
加之方才听到赵嵘玖斩钉截铁地说这酒是花雕,再稍稍一想这是什么地方,白砚琮当即想起了自己曾听人说起的一桩事。
江浙一带,但凡有女婴出生,家人便在满月之日会为她酿上一坛好酒,等到女儿出阁时用以陪嫁,因大喜之日红妆十里,这酒也有个喜庆的名字,叫女儿红。
可若是女子未及出阁便意外夭折,这酒就会随着女孩一同埋入墓穴,昭示女子如花,未及盛开便已凋零,故而又称作“花雕”。
而赵嵘玖则是原本还有些奇怪那坛子酒为何会带着死气,但在看到青娘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那死气与青娘身上的如出一辙,想来原本就是她墓中陪葬之物,只是不知是被谁送到了白砚琮身边,若是无心之失倒也罢了,若是有意要害他……
山河师的手段可不是只有和风细雨那一套。
——坐在副驾驶上的岑森连打十几个喷嚏,嗓子都快咳哑了,傅阑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岑森连忙摆手,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眼下找白三才是正经事。”
“陪葬之物那又如何!”青娘忽地瞪圆了眼睛,眉目间染上一丝厉色,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转身把身后不明所以的小姐妹们往屋里推,一遍遍地重复着:“我说了是女儿红!是足年的女儿红!”
赵嵘玖摇了摇头,见青娘眉心隐隐升起一股黑气,脸颊皮肉也跟融化的蜡烛一般缓缓滴落,不过几息功夫就露出了森森白骨,他眉心微蹙,并起两指飞快地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一缕金光环住青娘,将她的容貌修复如初。
青娘脚下踉跄几步,渐渐回过神来,还没说话,赵嵘玖随手掏出一张符纸在她面前抖了抖,淡淡看了她一眼。
赵嵘玖虽然一言不发,但这威胁之意十分明显,青娘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方才受了赵嵘玖的恩惠,可这人不等她道谢就立刻拿出符纸……这恩威并施的手段令她有些发怵。
但青娘不是不识时务的,方才不清楚对方手腕如何也就罢了,如今她感受到赵嵘玖绝非自己可以撼动的大山,当即识趣地福了一礼退下,只是她闹不明白,这个人既然有这等手段,为什么还要喝下她们的花雕酒,又等到此刻才仿佛逼不得已一样出手?
青娘自然不知道,若非她硬要拉扯白砚琮,赵嵘玖根本就不打算出手。
他一则是想到自己才跟白砚琮交代了老底,总该给对方循序渐进的接受空间,对方因为一坛酒而来到此处已经很莫名其妙了,他若再露些什么手段,把人吓到了——也不知赵嵘玖是从哪里看出来白砚琮不经吓的——总之吓坏了他找谁赔去?
二则是他之前听白砚琮说起往事,不免心下生出绵绵密密的疼痛,那些欺世盗名的“大师”骗得当初的小白砚琮太惨,令他恨极了这些神鬼之说,人的观念一旦养成便很难改变,所以他猜想白砚琮大约也并不喜欢看到自己露出这些手段,不过是不曾说出口罢了。
青娘原本都已经退下了,视线余光不觉扫到身后两个刚及自己膝盖高的小姑娘,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懵懵懂懂地张望,瞧见青娘看过来,一齐咧开嘴笑了。
见状,青娘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她咬了咬唇,犹豫再三后,还是鼓足勇气上前,朝着白砚琮和赵嵘玖深深一拜,“青娘求二位郎君一桩事。”
作者有话要说:《刑法》:盗挖古墓一般判三到十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较轻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
花雕名字的由来是因酒坛上绘制雕有花纹装饰,清代梁章锯所著《浪迹续谈》中有记载:“最佳者名女儿酒,相传富家养女,处弥月,开酿数坛,直至此女出门,即以此酒陪嫁。其坛常以彩绘,名曰花雕。”
文中所说花雕和女儿红的意思是我以前听过的一种说法,无据可考,应属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