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明明前半夜两个人都是辗转难眠,可如今和对方待在一起,困意就像是瞌睡虫偷偷钻进了脑海,白砚琮原本坐在轮椅上和赵嵘玖说话,两人各自聊些童年趣事。按照赵嵘玖当初雕翡翠珠的年纪,白砚琮也不过三四岁大,只记得那珠子是当初父母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他的,却不知道里头还有这样的一桩旧事。
说着说着,白砚琮慢慢地开始眼皮打架,连赵嵘玖也觉得十分困顿,见他打起了哈欠,索性抬手轻轻盖住了对方的眼睛。
那些原本在他们身侧明灭闪动的星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意思,光线逐渐暗淡下去,一个个地落到树下,在发出最后一点亮光后,如同被人吹灭的蜡烛彻底熄灭。
白砚琮只觉得意识都逐渐混沌起来,他只模糊感受到赵嵘玖遮住了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抬起头,呢喃道:“……要亲?”
赵嵘玖的瞌睡都被他这一句话吹散了大半,当下失笑,回答道:“不是,要睡觉。”
说着,他附在白砚琮耳边轻声道:“我抱你回房可以吗?”
白砚琮几乎快睡着了,闻言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赵嵘玖便随手摸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木雕小人,将它往地上一抛。
赵嵘玖弯腰将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又低声对木头人道:“把轮椅推过来。”
玩偶似的木头小人落在地上后关节动了动,动作僵硬地伸出手抓着轮椅一侧,竟是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个是自己体型数十倍的轮椅给推动了。
替白砚琮盖好棉被后,赵嵘玖收起小木头人也回房睡下,两人均是睡得十分香甜,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至于轮番值夜的保镖看到这两人飞快地结束“深夜幽会”,又看到轮椅自己滚动跟在他们身后是什么心情,就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第二天晨起时,小和尚和小道士送来的斋饭里多了几枚红皮鸡蛋。
今天来送饭的换了两个人,不过他们依旧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斗鸡模样,连鸡蛋上的红颜色都要一争高下,分出谁拿来的鸡蛋更红,好在这回出门迎接的是白砚琮的助理,这位一张巧嘴能把死人说活,很快就把他们哄得开开心心地跑了。
他将食盒拿进屋里,又说那小和尚特意叮嘱了一句,今天下午永乐寺要举行抄经活动,他们若是无事可以过去玩玩。
白砚琮正拿起一枚红鸡蛋磕开剥皮,闻言点了点头,又放了他们的假,“这几天你们自由活动,费用报销。”
昨晚他和赵嵘玖提起过,因为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再回来,所以两人打算在玉霄峰上再多留几天。
在这里赵嵘玖有十足的把握护好白砚琮,何况白砚琮这次过来并没有带什么工作,倒也不必非把助理留在身边不可。
话音刚落,白砚琮就瞧见对面几人笑得一脸……奇怪。
“你们笑什么?不想下山?”白砚琮莫名其妙地反问。
几人都是跟在白砚琮身边多年的,与他既是上下级也是朋友,相处起来也并不拘谨,此刻听他这么问,几人对视一眼,又看向白砚琮,异口同声道:“这红鸡蛋都吃上了,我们懂的。”
白砚琮正好把手中这个鸡蛋剥完,他随手放到赵嵘玖碗里,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懂?懂什么?吃个红鸡蛋又怎么了?”
助理一拍脑袋,“哎呀”了一声,“我倒是忘了,这些年咱们明德圈子里也不兴送这个了,早些年三爷又常出国,没怎么接触过这事儿。”
说着,他朝白砚琮一笑,解释道:“我小时候住在乡下,那会儿邻里乡亲要是有了什么喜事,就挨家挨户发红鸡蛋。”
“一般就是过年结婚生孩子——当然,新媳妇过门尤其得吃。”保镖在一旁补充。
白砚琮原本正伸手去拿下一颗鸡蛋,闻言手一顿,说道:“胡说八道,吃个鸡蛋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赵嵘玖在一旁轻咳一声,小声说:“是真的,以前过年的时候山上就煮红鸡蛋吃。”
白砚琮看了他一眼,故作严肃,“那你就当提前过小年了。”说着,到底是没绷住,嘴角弯了弯,“回去也给你煮。”
保镖和助理活像有火在屁股后面烧似的,飞快地吃过早饭就跑下山了。
白砚琮倒是和赵嵘玖慢条斯理地吃了饭,还了食盒以后又自己开火做了简便的午饭,午休后才慢悠悠地往永乐寺走去——赵嵘玖原本还想把那几个红鸡蛋壳收藏起来,在白砚琮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只能十分不舍地把它们捏碎,然后埋在后院老树根下,当做养分了。
大约是因为下午有活动的缘故,今日永乐寺很是热闹,山下甚至还源源不断地有游客上山来,白砚琮和赵嵘玖这次走的是寺院正门,挤在人群里倒是还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容貌十分出挑的那一种人,白砚琮又是打小养出来的贵气,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而赵嵘玖不用靠那张脸,单只山河师的气息便足以让人为之注目。
不过今日的重头戏是在永乐寺的抄经活动上,眼瞧着两人被知客僧引进禅房,人群很快又将注意力转而投到了僧人们搬来的桌椅和送上来的一套套文房四宝上——
“只能写毛笔字吗,我也好想去写,可是我毛笔字写得特别差,总觉得上去好丢脸……”
“听说这个活动是为了前段时间参与山林救火而殉职的消防员们举行的,抄完的经卷最后都会由方丈亲自供奉起来,我待会儿也要参加。”
“永乐寺真是大手笔啊,我看方才那些小和尚抱过来的宣纸都好漂亮,肯定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