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纷纷议论被抛在身后,赵嵘玖和白砚琮跟在知客僧身后,随口问起了昨夜的骚动。
知客僧双手合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道:“昨夜有个小偷翻进寺院库房,幸得值夜师兄机敏及时发觉,只不过后来他跑进了山林,师父便让我们莫追了,怕追得太厉害让他慌不择路跌下山,左右也没让他偷去什么东西,让他自行离开便是。”
“原来如此,师父心善。”
赵嵘玖也低头回了一礼。
下午的抄经活动是由同光方丈亲自出面宣布开始的,白砚琮在一旁看得有趣,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他指着同光手里拿着的一块贡墨和一卷上等夹江纸对赵嵘玖道:“我把那个赢回来给你,好不好?”
赵嵘玖点头,“好。”
“这么快就答应了?”白砚琮笑道:“若是我最后没赢,岂不是很丢脸。”
“输了也没关系,”赵嵘玖替他把敞开的棉衣的领口系好,“但是你不要再解扣子了,山上冷。”
“不解风情。”白砚琮轻轻打了他手背一下,“我过去了。”
今日天气不错,山间虽有风,但并不十分寒冷,不过东蒙山毕竟是蜀地内的高海拔地区,玉霄峰又是最高的主峰,太阳再怎么大,也热不到哪里去。
寺内广场上铺开了数排长条桌,参与者有老有少,众人各自落座,只待上方僧人一声令下便可开始。
白砚琮推着轮椅入座时,旁边人看了过来,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却仍遮不住语气中的惊喜——
“是你!”
白砚琮这才分出一缕闲暇转头看了一眼,原来还是个见过的人。
就是昨夜赵嵘玖告诉他“不是人”的那位。
那个年轻人仍是一身白衣,昨夜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今天白砚琮才注意到对方衣服并非纯正的白色,而是微微泛黄,衣角边缘还带着几许墨色竹叶纹。
白砚琮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那个年轻人却不怕他的冷淡,又好奇地凑过来,“你也要抄经书吗?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些纸肯定都愿意被你写,还有,还有墨也是。”
这是什么话?
白砚琮看了他一眼,说实话,这年轻人眉目寡淡,放在普通人当中也是个转瞬即忘的长相,不过他身姿挺拔仪态极好,却又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俊逸气息。
但对于赵嵘玖以外的人,长得是美是丑白砚琮都并不挂心,何况赵嵘玖之前还特意嘱咐过自己不要随意和他们接触,因此只淡淡点了点头,竖起右手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对方噤声。
他并没露出什么严厉神色,但却令人下意识地不敢违逆。
年轻人缩了一下肩膀,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他们今日抄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全书共三卷,要让他们在短短半天抄完显然不太现实,故而今日是一人摘抄一段,白砚琮分到的一段是觉林菩萨偈,他提笔写下“譬如工画师,分布诸彩色,虚妄取异相,大种无差别”一段,不知怎么的,倒是想起方才旁边那个年轻人说的“你长得好看所以纸愿意给你写”这句话来,心下失笑,摇了摇头,将之抛到脑后。
虽说方才来参加这个活动只是一时兴起,不过白三爷即便是游戏也要力求做到最好,他自小学习书法,这些年来也没断过练习,二十多年的功底自然不容小觑。
抄经时间结束后,僧人依次收走每人面前的经卷和纸张,见到白砚琮的字迹,也是微微一惊,“好字!”
白砚琮写的是行楷,下笔有力笔锋潇洒,连而不乱,个个挺拔,着实称得上漂亮。
他旁边的年轻人听到僧人感叹也探着脑袋来看,顿时瞪圆了眼睛,“好看!”
这一场白砚琮赢得毫无悬念,在同光方丈将他的手迹朝众人展示后,几个略有微词的香客也停止了议论,自愧弗如。
“都给你。”白砚琮捧回了同光亲自交到他手里的贡墨和宣纸,递到赵嵘玖手中。
后者弯腰接过,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很厉害。”
白砚琮面上虽是不在意的神色,眼底却藏了些笑,“这不算什么,白家每一代都要学,琴棋书画我都略懂。”
赵嵘玖知道他说的绝不只是“略懂”,他很少见到白砚琮像这样跟个小孩子似的炫耀,不由得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察觉到身边传来一股陌生气息,当下转头看了过去。
原来是那个白衣服的年轻人,他正望着白砚琮,十分紧张地捏了捏拳,问道:“这位,这位大师,你能不能给我也题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