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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大圣遗音(2 / 2)

“咦,你这么快就出来啦?”听琴有点意外看着他,又弯起眼睛一笑,示意他看自己手里端着的盘子,“真的很香,还热着呢,我刚才骗你的,我没吃。不过现在你不吃我可真吃……”

他一句话没说完,贺信陵就面色阴沉地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碗,“把你撑死了我爸又要骂我。”

贺信陵端着碗走回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一般将温热的饭菜吃了个干净,本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哪有不饿的,方才硬着脖子同贺岳轻顶回去,不过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在他面前低头罢了。

他吃完饭将碗筷丢到洗碗机里,走回来就瞧见听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拆一个灰扑扑的长条布包。

“……琴?”贺信陵随意瞄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听琴点了点头,因为琴身破损太多,他并不敢随意打开,怕有碎屑掉落弄脏贺家屋子,此刻也只是揭开一半琴布便又重新裹了回去,想着或许能等贺岳轻回来以后向他借一些修复工具。

贺信陵抱臂站在一旁看了片刻,随口道:“看着倒是架好琴,可惜没养好。”

听琴双眼一亮,扭头看向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也觉得这是好琴吗?!”

昨晚在派出所,为了让警察安心,向他们证明自己并不是携带了什么危险物品,听琴也曾向他们展示过这架古琴,可除了贺岳轻说了一句“这琴怎么如此疏于保养”以外,其他人看着古琴的眼神和看一块朽木也没什么不同,听琴想到德思员工记下的“破琴一张”,不免更觉难过,可他没想到,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的贺信陵竟然也会夸赞这是架好琴,他顿时觉得对方极有眼光。

他目光灼灼如林中小鹿,贺信陵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转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转而走到沙发前,弯下腰看了看,又问听琴:“你从哪儿得来的?这恐怕是架有些年头的宝贝了。”

“贺叔叔也是这么说的!”听琴道,他也知道自己不告而取是为偷,便心虚地岔开了话题,“别人都说这是破琴,要丢掉,等我把它修好了,我就拿回去让他们知道这是个很好的宝贝!”

贺信陵倒是没有多想,实在是因为听琴看着身形瘦弱,看着也不过就是个学生模样,大约年纪比他还小上几岁,并不像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贺信陵便自己在脑海中将对方未说完的话给补全了,以为这恐怕是听琴家传的宝贝,他父亲去世后别人要来抢夺,听琴不得已才带着琴跑了,最后又被自己父亲遇上。

得知听琴想修复古琴,贺信陵心中并不太看好,毕竟父亲就是专业的古琴家,他对这东西多少也有些了解,自然知道古琴修复的难度,听琴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像是能修复古琴的人?

不过……

“我爸只是弹琴的,不是修琴的,没有你说的专业工具,即便有,可能也不会借给你,和琴相关东西在他眼里比什么都重要,谁都没资格碰他的。”说着,贺信陵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紧闭的一间房门,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很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听琴,“他倒是认识专业的修琴师,不过人现在不在明德,你只怕得等到春节后才能找到人。”

听琴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又忍不住小声反驳,“我就可以修复的,有地方有工具就行。”

他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用来凑数”的没用陶俑,却又讷于言,一时间竟找不出更多的证据来佐证,急得紧紧抱着手里的古琴,仰头看向贺信陵,眼眶微红,“我真的可以。”

见状,贺信陵倒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了小孩子似的,加之听琴长发及腰面容清秀,看着跟个小姑娘也没多少差别,他更觉得不自在,思忖片刻后,冲听琴抬了抬下巴,“小傻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里是整个明德最大的‘艺术家聚集地’,虽然官方名字叫做‘量贩艺术基地’,不过大家更喜欢叫它‘老家’,我们致力于让它成为一个梦想的巢,不一定要孵化出什么了不起的结果,但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找到热爱。”

说话的年轻人笑意明朗,整个人看起来比冬日的太阳还要耀眼三分,他走在白砚琮等人前方引路,态度热情却不谄媚。

赵嵘玖倒是不太懂什么现代艺术,那些过分抽象的雕塑他也看不懂,只是单纯地认为他们这一路走来墙上的涂鸦画得不错,不过在他看来,这些涂鸦尚比不得白砚琮的随手一涂。好在他并没有什么要谋求共鸣的想法,没把这个念头说出来,否则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他们可不会管白砚琮是不是什么人鬼皆惧的白三爷,定然要揪住他比试一下才行。

白砚琮虽然没有读心的能力,但瞧着赵嵘玖的神情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他叫住身前的年轻人,告诉对方不必再领路,他们自己闲逛即可。

年轻人礼貌地微笑止步,却没有离开,而是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赵嵘玖,得到对方的点头后,这才说:“赵总,您二位慢慢逛,我就在园区进门那边,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待那年轻人离开,白砚琮这才打趣地看向赵嵘玖,“赵总,好歹也是你手下重要的文创产业,这么不上心?”

赵嵘玖哭笑不得,他于投资理财上面并没有什么天分——或者说历任山河师都是如此,他们唯一擅长的便是原始积累,好在旁人请他们出手给出报酬绝对不低,就靠着这样的法子,也积累起了堪称恐怖的财富——

因此,白砚琮在和他签下交易合同时,又特意请来了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替他打理,而这里就是其中一处产业。

而赵嵘玖今天过来,则是以“幕后老板首次视察”的名义出现,就在他们去潍州的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人在打探他和白砚琮之间的关系了,他需要在明德摆出更响亮的招牌。

而不少人都只知道量贩艺术基地背后有个深藏不露的老板,却不知道这个身份已经在白砚琮和赵嵘玖之间完成了一次转换,也不乏有在此居住的艺术家和场地租借方因为好奇而过来“偶遇”,叫赵嵘玖颇为头疼。

在又一次婉拒一家时尚杂志社主编共进晚餐的邀请后,赵嵘玖叹了口气,道:“也不是不肯上心,只是这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从来不肯露面了。”

白砚琮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如此无奈苦恼的模样,半点没有同情心地笑了起来,远远地瞧见又有几个打扮得十分新潮的年轻人正朝他们指指点点,他抬头看向赵嵘玖,“我们打个赌。”

“打赌?”赵嵘玖一边替他将羊绒围巾理顺,一边随口问道:“你要赌什么?”

“就赌那几个年轻人能和你说几句话。”

赵嵘玖顺着白砚琮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几个年轻人,甚至和对方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了,对视片刻后,那边先移开了目光。

赵嵘玖微微俯下/身,对白砚琮道:“你怎么赌?”

“我赌他们至少能和你说五句话以上,我要是赢了,今晚的火锅就点清汤。”

赵嵘玖挑了挑眉,“你要是输了呢?”

白砚琮摇头,“我不可能输。”

和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且一个不高兴就随时甩袖走人不同,赵嵘玖虽然也不是和人自来熟的性子,但多少会给人留脸面,即便拒绝的话说出来也不会让对方不悦,倒不是说赵嵘玖长袖善舞,而是他说话时永远都带着十成十的诚恳,单只这份诚恳便已经足够动人。

别的不说,方才被他拒绝的那位主编不但没有不满,反而还高兴地邀请赵嵘玖有空去他们工作室坐坐,虽说免不了些场面上的客套,但白砚琮阅人无数,他在一旁看得分明,对方是真的很欣赏赵嵘玖,想要与之深交。

这令他感到了一丝隐秘的喜悦——这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个被那么多人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是他的先生。

另一边,赵嵘玖却忽然替他将方才敞开的羽绒服拉链往上一拉,“坐稳了。”

“坐……”白砚琮一句话还没说完,赵嵘玖便握住轮椅把手,推着他飞快地掉头往另一边跑去。

他跑得很快,今天明明是个大晴天,可白砚琮都能感受到冷冽的风吹在自己脸上,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等赵嵘玖跑出一段路以后,他才反手去拍对方,“你作弊!”

“你还有赢的机会。”赵嵘玖一边跑一边说,白砚琮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瞧见那几个年轻人也跟着他们跑了起来,还不忘朝着他们挥手呐喊,试图让赵嵘玖停下脚步。

“要是他们追上你……”

“追不上,只给你追。”

赵嵘玖也是第一次来量贩艺术基地,这地方的总占地面积虽然比不上纵酒园,但也绝对不小,加之里面交错纵横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工作室和展览区,道路复杂程度堪比迷宫,他跑到一个路口后便失去了方向,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跑起来的保镖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撞了一下同伴的肩膀,“染哥,你说咱们要指路吗?”

林染摸着下巴想了想,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去,三爷来过这地方,他认识路,而且他没叫我们,肯定是不希望我们打扰,我们就当也不认识路好了。”

他身旁的人一脸敬佩,“有道理,还是染哥想得周到。”

而另一边,跟在赵嵘玖二人身后的人已经从开始那几个年轻人增加到了十来个,人数甚至还有不断上涨的趋势,后面加入的人也不知道前面的人在跑什么,还以为这是行为艺术,于是也跟着激情高涨地跑了起来,还有人跑着跑着就大声唱起了歌,人群中充满了喧笑。

白砚琮却无心去管他们,只在脑海中想着赵嵘玖那句“只给你追”,明明一开始是他要和对方打赌,还说对方跑路的行为是作弊的,眼下他却帮着对方作起了弊。

他抬手一指右边的路口,“从这里跑。”

赵嵘玖立刻带着人跑了进去。

片刻后,他们侧身缩在狭窄的通道内,看着一帮年轻人欢天喜地地从一旁的路口跑过。

赵嵘玖心有余悸,“还好躲开了。”

白砚琮已经笑出了声,片刻后才在赵嵘玖无奈的目光中止住笑声,朝对方一摊手,“往好处想,你赢得了今晚的红汤权。”

“我可以放弃。”赵嵘玖说道:“何况我也没说我赢了的赌注是这个。”

白砚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想要什么?”

片刻后,他在男人贴过来的温热双唇上得到了答案。

那群唱着歌的年轻人尚未跑远,关于爱情的颂歌正在阳光中不断升温,最后像蜜糖一样温软地流淌在“老家”的每一个角落,而在这个偏僻的通道里,红瓦白墙的西式建筑遮蔽起了一片小小的昏暗角落,将拥吻的两个人细致地藏好,唯有墙角垂落的爬山虎能够用枝头还舍不得坠落的最后一片红叶窥得一二。

片刻后,赵嵘玖在白砚琮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结束了这个吻,换来后者微带嗔怪的眼神——

“亲完就咬?赵总——你可真是太无情了,是我在这明德的名声不够响亮了怎么着?”

赵嵘玖低笑一声,“下次给三爷咬回来怎么样?”

这个答案白三爷尚算满意,便大度地放过了他,“出去吧,说好来看展览,艺术品没看到几件,运动量倒是达标了。”

赵嵘玖点了点头,推着白砚琮刚走出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白砚琮见他正仰头往楼上看去,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见头顶西式铁艺花窗紧闭,什么也看不出来,便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赵嵘玖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他们走出不久,那扇紧闭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少年探着头张望了一下,又回头朝身后看去,“我说了,真的没有人。你在躲什么呢小傻子?”

他身后还有个抱着琴一脸紧张的长发少年,另一只手则不安地拽着他的衣角。

这二人正是贺信陵和听琴。

听琴松开抓住他衣服的手,瘪了瘪嘴,“不知道,就是怕。”

——其实确切地说不是害怕,那是一个令他觉得很亲切的气息,在千年之前,他从王侯墓中醒来的那一刻,也感受到了与之相同的气息,当时他灵智尚未全开,只模糊地觉得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温和地笑,“这一片墓里只有这一个有些灵性,是个了不起的小陶俑呢。”

那是第一个说他不是用来凑数的、没用的东西的人,听琴甚至没看到对方的容貌,但莫名觉得那应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而刚才,他又一次久违地感受到了那股亲切的气息,和千年前墓中的不一样,十分陌生,但却同样叫他觉得温暖。

可听琴不敢去看那是谁,也不敢叫对方发觉自己的踪迹,世人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他才要化出人类模样,还学着他们穿衣打扮,吃饭睡觉。如今他是偷走了别人的琴偷跑出来的,如果被对方发现,那他和这架古琴恐怕都逃不脱被送回去销毁或丢弃的命运,他不怕被销毁,反正他只是一个小陶俑,砸碎就砸碎了,他记得以前有许多同伴都是这样的结局,他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可他是真的很想在被砸碎丢弃以前,把这架古琴修复,哪怕仍然没有资格承担“了不起”的评价,至少也证明,他不是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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