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信陵一愣,随即便摇了摇头,“他今天去外地了,怎么可能找我一天。”说着,他又不相信似的将头扭到了一边,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白砚琮。
白砚琮看了他一眼,心知贺信陵其实是希望自己说得更多些,可他偏不让这熊孩子如愿,只淡淡“哦”了一声,“你不信就算了。”
“……”贺信陵一噎,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低着头拿指尖胡乱拨弄断弦。
白砚琮见他不说话,也没再问别的,只当着贺信陵的面给贺岳轻打了个电话,说他在路上遇到了贺信陵,这会儿就把人送回去。
贺信陵反驳道:“我不回去!”
白砚琮看了他一眼,又和贺岳轻说了几句话才挂掉电话,转头问他,“你是今晚不回去,还是以后都不回去?”
“我……”贺信陵语塞,“我可以去‘老家’。”
“然后呢?一辈子不见老师?”白砚琮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给你想个一了百了的解决办法。这样吧,我过段时间出国,你跟我一起出去,就顺便在国外定居好了。”
贺信陵今晚不过是一时之气跑出了门,哪里就想过什么一辈子和父亲不想见了,别人或许还会当白砚琮这话是玩笑,他却知道白三哥常常是想一出是一出,他能这么说,就真的会这么做。
“我没……没想出国。”贺信陵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吉他面板上摩挲,“也没想一辈子不见他,我就是,我就是生气他把我的吉他弄坏了。”
“是这把吉他吗?难怪。”白砚琮调亮了车厢内的灯光,看了一眼,“这好像是老师和师母送你的生日礼物。”
贺信陵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是他初三收到的,因为过生日那天正在上学,学校又是封闭寄宿制,便没有办什么生日宴会,母亲去学校给他请了半天假,带着他回家吃了顿家常菜,然后在端上生日蛋糕时,和父亲一起送给了他这把吉他。
那也是母亲亲手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
白砚琮挑了挑眉,“想知道?”
贺信陵刚想回答是,一想到方才白砚故意捉弄自己,于是也学着他的模样说道:“你不说就算了。”
不想白砚琮可比他干脆,当场就往赵嵘玖身旁靠了靠,问道:“你想不想知道?”
赵嵘玖自然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想。”
白砚琮一笑,又转头看了贺信陵一眼,“你可别偷听。”
“谁听了!”贺信陵不满地把头转到一旁。
“你不听就好——因为这吉他,是我看着老师亲手做的。”
“不可能!”贺信陵下意识反驳,他父亲是古琴演奏家,十分重视自己的双手,平日里在家做事都会小心翼翼避免伤了手,怎么可能去做一把吉他?无论是木板切割打磨还是抛光上漆,无疑都是最为伤手的,这不是他父亲会做的事情。
白砚琮好似没有听到他的疑问,仍旧靠在赵嵘玖身旁,“当时做这吉他,还是我父亲替老师找来的匠人教他,一开始那位老匠人还不愿意教,说老师那手一看就养得精细,做不来这样的粗活,老师也是个奇人,当场就在我家表演了一个徒手掰木板,把对方吓了一跳。”
想到当初贺岳轻板着个脸在他家客厅里掰木板的场景,白砚琮忍不住笑了笑,贺岳轻性格严肃古板,嘴角常年向下抿着,似乎永远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高兴,而当时他和周曜在旁边看得都愣了,没想到贺岳轻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可以。
贺信陵显然也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个场景,没忍住弯了弯眼睛。
“贺先生还会这么做?看来是很诚心了。”赵嵘玖说道。
白砚琮点了点头,“应该是的,他前前后后做了几个月,说是要赶在儿子生日之前做好,作为送给他的礼物。我当时还问过,老师不是说自己的儿子很有音乐天分,还想培养他弹古琴吗,怎么会送他吉他——你猜他怎么说?”
赵嵘玖问道:“怎么说?”
“他说……哎,我忘了。”白砚琮打了个哈欠,赵嵘玖便伸长手臂将人揽在怀里,低声道:“困了?回去还有一段路,要不要睡会儿?”
白砚琮应了一声,“是有些困,不过还不想睡。”
“那你闭上眼睛,我替你按一按。”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低声交流,坐在一旁的贺信陵却像是心里揣着只正挠来挠去的猫崽子,他见白砚琮真的闭上眼睛不说了,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白三哥,我爸……我爸说什么了?”
白砚琮靠在赵嵘玖怀里,闭着眼睛道:“我真忘了,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也记不太清楚了。”说罢,他也没打算把熊孩子给惹急,又补充道:“不过,我记得他做吉他的时候,在琴头上刻了你的名字,因为刻刀用得不是很熟练,还不小心伤了手指,名字也刻歪了,叫师母取笑了他一顿,最后的抛光上漆,都是师母动的手,老师为此还很是沮丧了一段时间,说他明明在别的木头上练手都刻得很好,怎么偏偏就最后一步刻歪了。”
贺信陵的指尖停在了琴头的刻字上。
这把琴他弹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处都牢牢刻在他心上,自然也记得这琴头上的字迹,他还记得当初问过父母,怎么这把吉他没有品牌商标,而他的名字也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