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是在遇到赵嵘玖之前。
如今赵嵘玖住在他隔壁小院,虽说不远,但到底离了一段距离。
大约贪念是人的天性,刚察觉自己对赵嵘玖动心时,白砚琮的希望不过就是能够追到对方,让他能名正言顺地同赵医生说些狎昵的话,后来察觉赵嵘玖并不抗拒自己的亲近,他又觉得仅仅是言语上还不够,还想要同对方更多一些接触。
直到上次赵嵘玖说,他夜里曾来房间里陪他休息,可自己却因为醉酒而模糊记忆时,白砚琮才发觉,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赵嵘玖似乎也和他想到了一处,一边点开播放一边道:“那可能需要很大的屋子,纵酒园附近好像没有大户型。”不管是纵酒园的小院还是白家别墅,空间都是无一例外地开阔,赵嵘玖想着白砚琮习惯了住大屋子,自然不愿意让他挤在小小的空间里。
“房子可以慢慢看,实在没有合适的,我们自己修吧。”白砚琮随口道:“你名下有房地产公司,主打高端路线,手头应该还有几块空地。”
赵嵘玖想了想,笑道:“然后找白氏旗下装修,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自然。”
正说着,投影上的画面闪了闪,短暂的黑屏后,重新出现了画面。
两人一齐噤声,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要看的是什么。
他们都没看过的,也没有和对方一起看的——小孩子不能看的东西。
两人默契一笑,抱着学习的态度认真看向投影,只听见一阵急促鼓点响起后,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大字——
《利剑出鞘》
白砚琮一怔,暗道周曜找的这东西看起来质感还挺不错,竟然还起了个听起来十分大气的名字。
赵嵘玖则拿出了一个粉红封皮的笔记本,他也不需要借光握笔,指尖微动,白纸上就凭空出现了这四个字,后面还跟着注解:第一次一起看。
片头字幕消失后,画面中出现的却是一副手铐和一排铁栏,白砚琮神色严肃地盯着画面,心中却暗道这东西看起来倒是有些别样的趣味。
赵嵘玖看了他一眼,指尖轻轻写下几个字——手铐、栏杆、他喜欢。
但很快,两个人的神色就变了,从求知若渴到疑惑不解,最后白砚琮轻咳一声,道:“周曜他……是不是要提醒我们遵纪守法?”
赵嵘玖已经把笔记本藏了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犹疑道:“应该是……所以这是不是说我们应该在合法关系上进行下一步?”
白砚琮低笑一声,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人搂向自己,在赵嵘玖唇上咬了一口,“那我先合法地亲一下我的先生。”
而提醒这两人“合法亲近”的周曜,正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成竹在胸道:“他今晚绝对会向我们求和。”
他身后沙发上坐着的是白砚琮的二助,对方好奇道:“你今天寄了什么过去?”
“纪检纪录片。”周曜道:“我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如果不想成为纪录片里的下一个主角,最好知情识趣一点。不过证据我也打包好了,不管他什么反应,一周以后都会寄到巡视组。”
二助伸出食指点了点周曜,笑道:“好手段。”
“协助反腐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周曜话音未落,二助便收到了消息,他眼睛一亮,“曜哥,来了!”他飞快点开详情,脸上逐渐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们寄的东西我看了,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没想到这个秘密会被你们知道……不要告诉我老婆,我当初也是没有选择,不这么做,我怕被世人的眼光歧视……”二助挠了挠头,“谁逼着他贪污了?他要是清清白白当官,我们干嘛歧视他?”
周曜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对方既然求和,他的目的就达成了,便挥了挥手,“算了,这种小细节先不管,让他赶紧把项目给批了,你说这人非逼着我们走非正常手段干什么。”
二助点头,“还话里话外想让三爷给他‘上供’,他配吗?”
这一晚的明德格外热闹,有人对着反腐纪录片研究人生大事,有人惶惶以为真实的性向和骗婚的事情被人察觉,也有人打开心扉,谈到了一直被刻意避开的往事——
“爸,我原先一直怄气,是替我妈觉得不值,总觉得她走以后,你就立刻把她忘了,你眼中好像只有你的古琴,我和妈妈都是可以被你随时抛下的人。”
贺信陵揉了揉眼睛,低声道。
贺信陵高一那年的寒假,他的母亲在大年夜去了外地,就因为得到消息说在一位私人收藏家那里有一架古琴,那是他父亲心心念念多年的“玉壶冰”,可她在取回古琴后,归来的途中却因为山体滑坡,被落石击中,送往医院后医治无效身亡,贺信陵赶往医院,却只见到母亲满脸是血的最后一面。
而贺岳轻当晚却在演出,手机一直打不通,当他终于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只有抱着琴尾沾着血的古琴的儿子。
然后,那个以全市第一高分考入高中的贺信陵成绩一再滑坡,成了逃学打架的常客,而贺岳轻却始终对那晚的事情闭口不提,甚至比之前更加投入他的古琴事业。
贺岳轻轻轻叹了口气,他起身,朝贺信陵招了招手,然后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家里那个一直关着不许他进入的屋子。
贺信陵曾一度以为那里面放着的是父亲有关于古琴的东西,却没想到打开灯以后,最先看到的却是他母亲的牌位和满墙的画像。
“深情这种东西……离开的人是不需要的。”贺岳轻抬手轻轻抚上墙上亡妻的画像,“我很后悔那天去参加演出,可是后悔给谁看呢,阿斐又不在了。我难过的时候,就来画她。”
贺岳轻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笑来,最后却忍不住顺着墙蹲了下去,双手捂在脸上,哽咽道:“我想跟着阿斐一起走啊,可阿斐肯定会不高兴的,她会怪我没照顾好我们的儿子……我有时候看到你,都在想,信陵啊,你快些长大吧,长成不需要依靠爸爸的大人,我就,我就可以去陪你妈了。”
他喃喃道:“我们结婚的时候越好了,若是不能一起白头,要在奈何桥上等着对方,我怕你妈妈等久了,把我忘了……”
贺信陵此时才惊觉,父亲竟然一直在用工作麻痹自己,他半跪在贺岳轻身旁,颤抖着伸手拥抱住对方,“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