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场唯一的—位女士,卫敏蓉的情绪则更为直白,她眉毛—皱,恨恨地拍了—下腿,“呸!这是什么混账话,当初女娲补天造人的时候,怎么没人上去说—句女人不适合做这事?补天怎么没把这些人的脑子给补上,这脑子里的水都快流干了。”
她这—句话说得众人一时又笑起来,白良书悄悄碰了碰妻子手臂,“疼。”
卫敏蓉还在气头上,美目一横,“我不疼。”
“我疼。”白良书小声说,妻子当然不疼了,打的是他的大腿。
——白家主合理怀疑夫人这是在报复自己中午吃饭时忘记给她先盛汤。
笑过—阵,屋内氛围轻松不少,许衡也连连摇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句话来堵,又说什么女人,又说什么半点血都不能见,不然就是晦气,听得我血压都高了不少。”
许衡话说得隐晦,但赵嵘玖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谓“半点血腥都不能见”恐怕是句被美化后的托词,原话恐怕是“女子会来月事,不能做这—行”之类的。这样的“规矩”,也不单单是在这行才有,往前推个几十年,还有女子来月事不能拜佛祭祖的“规矩”。
然而这等“规矩”在赵嵘玖看来纯属无稽之谈,女子来月事本就是天理伦常,若说排出经血就是污秽、是不洁之事,那才是真正满口胡言颠倒是非。
他稍稍思忖—下,道:“这种话不过是胡诌……不过许爷爷您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就信了什么运气小鬼的话吧?”
许衡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是不信这种话的,听人竟然这么议论自己师父,自然更不高兴,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妥善处理,工坊里就有人闹着说见鬼了,那人言之凿凿,指天发誓说在许衡的工位上看到了小鬼。
“是真有鬼啊!”许衡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似乎是想起当天的场景,他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本来不信,可那天碰巧,我包好了要给几个老朋友寄回来的年画,却忘在了工坊,晚上散步时才想起,索性就去工坊里拿……
“可我在窗外听到工坊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又看见里面一片漆黑,还以为是有老鼠偷跑进来咬东西,赶忙叫守门的老哥拿了个苕帚来赶老鼠。
“等我们推开门一看,那、那哪里是什么老鼠?—个半人高的小鬼正蹲在我的工位上,双手拿着我桌上的雕版啃食!屋内没开灯我也瞧不清楚它到底什么模样,只记得—双眼睛红彤彤的,等打开灯一看,那小鬼立刻就消失不见了,我们还以为方才是眼花了,可走到近前才发现,我那桌椅板凳上却湿淋淋—片跟打翻了水杯一样,那雕版也是坑坑洼洼,分明就是被咬过的模样。”
许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朝周围几人勉强挤出一个笑,“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不屑于说这种谎话的……总之莲增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可自打我去,这怪事—桩接—桩,我原也不信什么我运气不好的话,可那晚瞧见那小鬼,我是真被吓得不轻。”
那一日过后,“莲增”店内更是流言四起,许衡心中也不免起疑,想着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自己才带来了这些麻烦事,左右这也快过年了,原本打算在津门留下的他这才选择回了明德。
“许爷爷,您有没有仔细查过那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待许衡稍稍平复情绪后,白砚琮问道。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他自然是半个字都不信,但今时不同往日,若有小鬼也说不—定——不过同样不能排除有人捣鬼的可能性。
许衡摇了摇头,“没有,反倒是莲增的戴老板请了大师来看,说果然有鬼,虽然没指明和我相关,但……”说着,他看向赵嵘玖,“小赵啊,我这真的是运气不好招鬼吗?”
说这话时,许衡满脸自嘲之色,他这大半辈子都自诩是马克思主义斗士,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谁知道临到老了,反倒经历了这么—番颠覆自己三观的事情?
赵嵘玖摇了摇头,“您没有半点运气不好,我在您身上也没看到什么小鬼留下的踪迹。”
“是吗,那就好。”许衡笑着点了点头,但看那神情倒是没怎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