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那一缕似有似无的腐臭湿气正是从屋内传来，赵嵘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掐了个法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门，忽地察觉楼下有异动传来，当即想也不想地一个侧身，堪堪避过了那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蹿过来的小鬼。
那是个三四岁孩童模样的小鬼，胖乎乎圆嘟嘟，只看外形倒是讨喜的很，全身只裹了个通红肚兜，上面绣着鱼戏莲叶的图案，可是这绣工似乎是个半桶水，原本象征着喜庆吉利的图案被绣得支离破碎，摇头摆尾的锦鲤成了两半，一颗鱼眼落到了莲叶上，而这莲叶枯瘦不堪，连同一旁的莲花都透着一股衰败之相。
小鬼四肢伸长，像一只四脚的蜘蛛趴在门上，脑袋则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朝着赵嵘玖的方向看了过来——
“嘻……”
小鬼咧嘴一笑，尖利的笑声和水滴声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说不清是哪个更刺耳。
赵嵘玖站在离它几步之遥的走廊上，见这小鬼双目赤红，整只鬼都笼罩在一层不详的血雾之中，便知道它定是害过人命，也不知是不是害死秦昌的那只。
这小鬼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那楼下的湿冷水汽都知道避开赵嵘玖的霉头，这小鬼却似乎十分兴奋，它苍白的十指在门板上抓了抓，像是把门当成了赵嵘玖这个人。
赵嵘玖凝神细看片刻，见这小鬼肚兜上隐隐绰绰地朝上缀着一丝细线，又在半空中消失，暗忖这恐怕是幕后操纵之人，因此指尖一动抹散了方才的法诀。
小鬼不知道自己刚从灰飞烟灭的结局下逃开，它的脑子里只记得那句“陪这位山河师玩玩”——
希望这个人比上一个经玩，不会没头没脑地四处乱跑，碰一下就冻死过去，那才没意思。
小鬼这么想着，十指大张，双腿猛地一蹬，又朝着赵嵘玖扑了过去，这一次它跳得突然，对面站着的男人像是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动作，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也来不及跑开。
小鬼的嘴又弯了起来，像一张纸被撕开了裂口，露出刀尖一样尖锐的满口獠牙，它猜想着这个看起来高大的男人会露出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丑态，会吓得屁滚尿流跌下楼梯，会……
小鬼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不避不闪站在原地，如一株沉稳的松，在它黑漆漆的指甲触碰到对方的前一秒，男人伸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它倒是没怕，反而一面挣扎一面恶意地抬眼看向赵嵘玖，期待着这个人被自己冻得牙齿打颤的一幕出现。
然而下一刻，一股暖煦的气息笼罩了整栋小楼，这种叫常人喜爱异常的气息对于小鬼而言却不啻于烈火灼身，对它这种阴邪之物来说，最怕的就是阳光这一类的东西，登时大张嘴巴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这一刻它忽然感到了迟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