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它有翅不能够腾飞,哎哎严霜儿一呀场把它的命追……”
钱三元靠坐在老板椅上,嘴里哼着轻快的时调,拿着一方软羊皮轻轻摩挲手中握着的一尊玉像,这是他新购进的一尊观音像,玉制观音色如碧水,在自然的阳光下更是通体泛着一层莹润光泽。
观音趺坐莲台,右手向地,左手闲散地搭在膝头,这法相还有个说法,叫“众宝观音”,寓意仙人赐福,家业兴旺。东西漂亮,寓意也好,他心满意足地擦完了玉,又慢悠悠地起身捧着它,准备放到身后的多宝阁上。
“老板!”
秘书忽然推开了门,神情焦急地冲了进来,钱三元眉头一皱,他将玉观音像放上了自己头顶一层架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秘书的脸色十分难看,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盖她眼神中的慌张,“有警察找上门来了。指名说……说要找您,说是牵扯到了刑事案件,要您配合调查。”她咽了口口水,“您说是不是……”她越说越觉得心里发慌,跟在钱三元身边,秘书的确是挣了不少钱,可这些钱却几乎没有一张是干净的,一开始她也曾犹豫过退缩过,可物质生活的富足已经足以抵消心中的忐忑,何况那些真正犯罪的又不是她,她不过是……搭了个桥,推了把手而已。
“闭嘴!”钱三元脸色一沉,脑海中一时闪过无数可能,却在抬手摸到脖颈处的丝线时蓦地松了一口气——
绝对不会有事的,不管这群警察是为了什么,不管他们查的是哪一桩案子,对自己都不会有半点影响。
虽然这么想着,但钱三元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他略一思忖,拿出手机来,找到备注为“六先生”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怎么可能?”钱三元难以置信地低声反问了一句,迅速挂掉电话,找到两人上一次的通话记录,号码没有错。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次拨号求证,办公室的门就再次被人敲响了,一道清脆女声响起——
“钱总你好,我们是津门市公安局的,现在有一起刑事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
钱三元朝秘书使了个眼色,“你出去处理一下。”
秘书会意,立刻走过去拉开了门,“几位警官,我们钱总在里面。”说着,她低头想立刻挤开他们,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看看之前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尾巴没有收好,却因为心神不宁,不小心踩到了一名警员。
她踩到的正打头敲门的女警,秘书连忙抬起头道歉,却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是你?”
二人都是一愣,女警很快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
秘书站在原地看了她片刻,听到了几句警员间的对话——
“丹姐,你们认识?”
“认识,我以前中学同学……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明明是和自己以前一样领贫困生补助金的人,明明自己挣的钱比对方多得多,明明自己比对方漂亮那么多……秘书一直觉得自己早在工作后就实现了阶层跨越,现在她住在市中心的豪华单身公寓,身边有数不清的追求者,在自我认知中,她已经和过去那个狼狈的自己割裂了,但这一刻,她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难堪,对方身上穿着的警服像是一把刀,刺开了自己光鲜华丽的外表,露出了早已腐败不堪的内里。
秘书捏紧了拳头,做工细致的美甲几乎都要被她的动作折断,有底下的经理好奇地凑过来,向她打听消息,“李秘,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好像听说扯到了刑事案件……”
“没有。”李秘书飞快地反驳了他,语气有些僵硬,“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拔腿就疾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呸,装什么白莲花。”经理不屑地朝秘书的背影啐了一口,又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若有所思,喃喃道:“别是真出事了吧……”
“你出什么事了?”
“你出什么事了?”
视频接通的一瞬间,白砚琮和赵嵘玖都问出了同样一句话,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白砚琮摸了摸身边那只白鹤的脑袋,“我看到这个小家伙飞进来,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在看到白鹤飞来的那一刻,白砚琮还以为这是赵嵘玖派出的先遣兵,甚至遣周曜去门卫那里问了一句,是不是赵嵘玖回来了,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白鹤轻轻在白砚琮掌心蹭了蹭。
赵嵘玖没说话,正认认真真地透过镜头打量自己的先生,见白砚琮一切平安,这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我觉察到小傀儡有异动,担心你出事,所以让它来守着你。”
提到小傀儡,白砚琮脸上的笑意不免淡了三分,他将镜头移开,对准了桌上平放着的小傀儡,又将先前那只黑鹤突兀来访的事情挑紧要的告诉了赵嵘玖。
末了,白砚琮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无措,“这个小傀儡该怎么办?我……我不敢随意动它……”小傀儡四肢皆有裂纹,让白砚琮疑心自己力道稍大些就会把它损坏,此刻他将小傀儡小心放在了丝绒垫上,见它生机全无,又想到往日这小东西活蹦乱跳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傀儡没事,它这是被邪祟伤了躯壳,暂时无法行动,等我回来处理。”
这倒不是赵嵘玖说的假话,这两个小傀儡的活动关窍在心口处刻画的符咒,只要符咒不散,哪怕碎成了片赵嵘玖也能令它们复原如初。
“还有,这雕刻它们的阴沉木的确是取自地下,但并不是什么古墓棺椁中的……”赵嵘玖刚想解释,就被白砚琮挥了挥手打断了,“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何况是你给的,我自然放心。”说着,白砚琮又皱了皱眉,“只是对方又口口声声说你不是真正的山河师,还让我查你,我想对方大概已经做了十足周全的谋划,你……你在津门可好?”
“一切都好。”赵嵘玖颔首,又看见白砚琮眉心拧着个小小的结,有心伸手替他抚平,此刻却又相隔万里不得近身,心中不免涌起一股莫名的怅然。
白砚琮见状,岔开话头道:“你现在在哪里?我瞧着像是在什么会客室。”
赵嵘玖点了点头,“我和津门警方来查一个老总,他们现在去他办公室问话了,我不是警察,所以不太方便参与。”
“原来如此。”
涉及案情的信息,赵嵘玖都没有对外透露过,虽然白三爷自有渠道掌握,不过也刻意绕开了话题,此刻见赵嵘玖情绪不高,心知对方恐怕是因为那“山河师”的事情烦心,便又道:“我派出去调查的人查到,在津门活动的那个人也自称是‘六哥’,和当初在潍州的应该是同一个,但目前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如今你在明他在暗……”
“你多小心。”赵嵘玖蹙眉道,他先前放了只纸鹤出去搜寻对方踪迹,至今仍未收到回音,只怕这次还真是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此刻听白砚琮这么说,想到自己一时半刻回不去明德,又补充道:“近段时间夜里少出门,别近水,余下那个小傀儡带在身边别离身,外人看不到我遣回的这只白鹤,你不必担心它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