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看到赵嵘玖拿出那个证物袋以后,钱三元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不管要他做什么,只要能远离这东西就行,坐几年牢出来,他一样还是那个在商界左右逢源的钱总。
什么钱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只要他活着,肯定能够东山再起。
钱三元志得意满地想着,甚至还低低笑了两声。
他没注意,病号服的背后不知何时被贴上了一张符纸,那符纸正透过病号服,一点一点地贴近他的皮肉,又一寸寸穿过皮肤,刺进血肉。
“怎么这么痒……”钱三元一面嘀咕着一面反手抓挠,在指尖接触到符纸的前一秒,黄色的符纸得以全然没入他的背脊,钱三元抓了抓,又不高兴地按下了呼叫铃。“护士呢?我这身上不舒服,快来给我看看。”
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无人注意到一个年轻人的虚影在他身后出现,那人眉骨上有一道伤痕,手里正拿着一把刻刀,似乎在打量着从哪里下手,能把自己的作品展现得更完美。
“还什么钱总,我呸!简直是人渣!”在病房内做完笔录后,负责审讯的警员勉强控制着情绪,直到下楼才愤愤地骂了一句。
“只可恨如今他还算是自首,何况……这些案子就算加起来数罪并罚,他恐怕也判不了死刑。”旁边的其他警察同样义愤填膺,尽管干刑侦这行见多了人面兽心沐猴而冠的人,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光鲜亮丽,慈善企业家之名在外的钱三元,背地里竟然做过这么多坏事。
“不过他之前不是不配合调查吗?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居然一五一十全部交代干净了,我看他底下人全都傻了……”一名警员正嘀咕着,被人撞了下肩膀,示意他去看走在前面的赵嵘玖,对方努了努嘴,小声道:“还能为什么,因为这位呗。”
赵嵘玖并没留意到身后警员又惊又奇看向自己的目光,他停下脚步,转身对几人道:“后续搜证我就不再参与了,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可以随时去酒店找我。”
这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钱三元就差拿着个自己当初现场犯罪的视频证明给他们看了,时间地点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若是这样他们还查不到其他线索,那这身警服干脆就别穿了。
几名警员都点头致谢,赵嵘玖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走回来,几人见他神情凝重,下意识地把心跟着提了起来,纷纷开口道:“赵先生,怎么了?”
赵嵘玖认真问道:“请问——这津门哪家的糖墩儿做得最好吃?”
“——这家的糖墩儿,算得上是津门数一数二的好味道。拿着吧,这东西也不贵,难得赵先生你喜欢。”
局长办公室内,樊青云乐呵呵地把一个封好口的牛皮纸袋递到了赵嵘玖手里,怕他拒绝,又玩笑道:“是我那读幼儿园的小孙女儿专程领我去的,她极力推荐,说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糖墩儿了。”
赵嵘玖也没推辞,只是又取出一个小巧的中国结递还给了樊青云,“那这个就当我送给您孙女的谢礼。”
樊青云笑了笑,替孙女道了谢,又起身走回办公桌边,拿出一个密封过的文件袋放在了茶几上——
“钱三元交代出了他和那个‘六先生’的一些事情,这一部分,我想你可能会需要。”
赵嵘玖眸光一闪,这东西的确是他需要的,放出去的纸鹤飞离津门地界一路南下,一则证明了那位“六先生”早已经离开了津门,二则证明对方恐怕还真有些手段,可以日行千里,所以令他的纸鹤也一时间难以跟上,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查这个人的底细更是难上加难。
“这些资料都是绝密件,按规矩这只能由内部人员在经过批准后到我们的档案室内部查阅的。但这份你不但可以看,还可以带走,只是需要作出两个承诺。”樊青云直视赵嵘玖的双眼,这位临近退休的老警察眼神依然锐利有光,像是正值风华的年轻人,他道:“一是你不能将资料泄露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二是如果我们有需要,你会随传随到。”
樊青云原本以为赵嵘玖一定会一口答应,这短短几日相处下来,他也发现这年轻人并不是什么徒有虚名的,而对方显然十分在意那“六先生”的事情,只是这么两个要求,对方应当不会拒绝。
没想到,赵嵘玖却将那个文件袋推回了樊青云身边,“抱歉,两个要求我都做不到。”
正乐呵呵端起茶杯的樊青云嘴角一抽,眉心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我先生也在同我一起查这件事,我不可能瞒他;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次不过是凑巧才有空余,随传随到也做不到。”赵嵘玖认真答道。
樊青云被他这直来直往的表达噎得半天没说话,片刻后才放下杯子,小声嘀咕道:“你这年轻人,也未免太实诚了些……哪怕你现在先答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赵嵘玖没说话,反倒是樊青云自己先笑了,“罢了罢了,这东西你可以拿走,但是如果它在保密期间被泄露出去大范围传播,我们只能认为是从你这儿漏出去的口子,这个条件你要是再不接受,那我可没办法了。”
赵嵘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樊青云放下茶杯,笑着摇了摇头。
赵嵘玖把文件袋小心装好,自己则提着那袋糖墩儿往下走,刚出津门市公安局的大门,他的手机就响了。
“小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在赵嵘玖的低笑中出声,“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没了。”
赵嵘玖不明所以,“惊喜?什么……”话音未落,他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在他面前停下,车门被人拉开,露出车内人清俊眉目。
电话还没挂断,对方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着电话道:“还不上车?”
赵嵘玖站在原地没动,小声说道:“想要惊喜。”
那头电话被挂断了,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片刻,最后白砚琮扶住车门,慢慢走了下来。
旁人看不到的那只白鹤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最后跟着他一同停下脚步,欢快地拍了拍翅膀,似乎在向主人邀功,说自己把白砚琮守得好好的。
“我来接你回家。”白砚琮眨了眨眼睛,“只有这个惊喜,没有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