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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山狼4(1 / 3)

龙成五年四月廿一夜,大理寺少卿被葬身火海的前朝逆贼宋明河指认为前朝太子羡,伙同谋反。

少卿乃四品官员,按大魏朝律典,四品以上的官员审理,必达天听,不得私下刑讯。何况此人非寻常官员,此人本身便掌管刑狱。

而那逆贼宋明河,在攀咬少卿之前,早已被证明满嘴胡言,少有实话。

由是,身处积善寺的除却晏倾之外的最大官员,万年县县令韦浮沉吟后,决定上报朝堂,天亮后众人一同回京。到时如何审问晏倾,自有陛下决断。

于是,此夜后半夜获得短暂太平,只不知有几人能睡得着。

林斯年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被烧得几乎住不成的禅房,凑合地盖着稻草,囫囵一夜。

不知是夜里火大,还是他见到徐清圆而又勾起了心中微妙的怨愤不甘,他一直头痛欲裂。他跟着的那些侍卫们有顾虑地远离他,他哂笑一声,倒下便睡。

天昏地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疑似陷入梦魇,也似鬼压床,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林斯年喘着粗气,挣扎不出噩梦,反在梦中越陷越深。他做着一个离奇无比的梦:

梦中与现实的前情并无不同。

他依然被林宰相的府中人找到,要他进长安当风光的宰相家郎君。他依然在路上偷驿站小吏的东西,被小吏追打,徐清圆帮他解围,悄悄递给他一饼。

他依然对她心情很复杂。既惊讶有人如此蠢,也因那人帮助的人是自己这样的人,而生起不安羞愧。

他听说了她阿爹的事,也知道她如今虎落平原。但是她那样明澈干净的人,立在淤泥中,也不沾尘埃,通体洁净;与他这样自甘堕落的人大相径庭。

他想拉她入泥沼,他又在犹豫着要不要伸出那只手。

积善寺一行,让林斯年亲眼见到徐清圆如何聪慧,如何抽身走出泥潭。他在梦中看着她的惊喜,与他在现实中感受到的完全一样。

之后梦境竟然不停,竟然继续向后走。

经过一段朦朦胧胧的空白,林斯年在自己父亲手下不断受挫,而徐清圆这段时间不在,他的崩溃几乎到了极点。

于是在梦中,等到徐清圆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将她强抢。

他不在乎她阿爹的事,不在乎她去了哪里,她想做什么,她和晏倾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喘得上那口气;他只是需要她的聪慧,帮他一起对抗他父亲。

若是徐清圆真的像她在积善寺时表现得那么聪明,若是徐清圆依旧是那个在进长安的路上递给他一张饼的心善女郎……

她为什么不肯救一救他呢?

她难道看不出,偌大长安城,人人皆有派系,各有谋算,只有她和他是天生一对的可怜人吗?

但是梦中的徐清圆,显然并不那么想。

从被他夺走的那一日开始,她就在抗争,就在无论如何也不肯屈服。他以为时间久了就好,以为她和世间所有女子一样,总会习惯无法受控的生活。

而他父亲斥责他强夺徐娘子。可他父亲越是训斥,他越是强要徐清圆。林宰相对他毫无办法,有时也盼着徐清圆能让林斯年改改性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林斯年在梦中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兴奋。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行——晏倾入狱,却在弹劾林宰相。朝廷那些争斗将林宰相卷入其中,宰相难以独善其身。

林斯年太希望晏倾赢了。他无数次幻象自己父亲被拉下马、最好被凌迟的下场。

因为晏倾和他父亲为敌,他连晏倾弹劾他强抢民女,也当做是对付他父亲的手段。毕竟偌大长安城,做一个纨绔子弟,并不算什么。

他兴奋地等着这一切落幕,他有时候回到府中,会把晏倾的事告诉徐清圆。徐清圆会在这时候安静下来,静静聆听。林斯年以为,徐清圆是在关心林宰相会不会落马。

但是当晏倾身死狱中的消息传来,林斯年才知道原来徐清圆从未屈服,从未为他开心。

朝堂争斗,林斯年和父亲之间的怨恨……徐清圆从不关心。她被关在林斯年的小小宅院,她抗争着一切,因她保留着希望,她在等着有人可以救她。

如果那个人不在了,她的一切等待都变得没有意义。

徐清圆逃跑了,林斯年在出京路上抓到她。她机灵,冷静,在逃跑的马车中见到他时,她端坐于车中,静谧安然,不悲不喜。

美丽空灵,却虚弱得快要凋谢。

梦中林斯年何其生气,他将她扑倒在马车中,揪着她衣领,满目扭曲:“是谁助你逃走的?你要跟谁走?”

她在梦中苍白着脸,只怀中抱着一个东西。

林斯年气得狠了,他以为她藏的东西一定是姘头的定情之物。

他抢夺她的东西,她不肯给。一介大家闺秀,在半年的囚禁中羸弱苍凉,却在此时迸发出无限勇气,去保护她藏的东西。

她终究不是林斯年的对手。

林斯年将东西抢走,惊讶地发现这仅仅是她贴身藏着的玉匣子。他最初认识徐清圆的时候,这玉匣子就在她身上,这应该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林斯年少有地迟疑,看着身下苍白的、一滴滴掉着眼泪、却一声也哭不出来的女郎,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是混蛋。

他将她纤弱的身子抱入怀中,抚摸她面颊,亲她哄她:“对不起,我太生气了……我以为你和那个晏倾……原来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你为什么不说?

“露珠儿,别和我对着干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你是嫌恶我最初的强夺么?你放心,等我弄倒了我爹,我就给你名分……露珠儿,你这么聪明,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只闭着眼,不吭气,不回应。她的眼泪冰凉,但在他夺走她的玉匣子,又将玉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她怀中后,她再不掉眼泪了。

在梦中林斯年看来,徐清圆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又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她只是不再对抗他的碰触、他的亲昵,但她依然不言不语。

他每日从府衙回来,都看到她坐在窗下,望着天边白云发呆。无论他对她如何好,她都不可避免地一日日枯萎下去。

她病得厉害,请来的医师为她看身体。

医师说她:“抑郁于心,难以疏解。”

若无法疏解,只会这么一日日病死。

那晚,林斯年跪在她面前,头枕着她膝盖,手捂着脸低声哭,低声求她——他对她这么好,她到底在抑郁什么?

林斯年恳求:“我们成亲好不好?我帮你找你阿爹阿娘,让你明媒正娶好不好?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你为什么……和我一句话都没有!”

他愤恨无比,快被她弄疯:“你是哑巴吗?认识我之后,进我府门之后,你就再也不会说一句话了吗?”

那夜他如何地哭,如何地哀求,都像是过堂风。

林斯年不断请医师为她调理身体,每个医师都摇头。

林斯年看着她越来越羸弱,他心中开始恐慌:若是连她也要离开了,还有谁可以陪他?可他已经做尽了一切好事,他不知道她到底如何能够看他一眼,能够不再“抑郁于心”。

就在这个时候,徐清圆怀了孕。

于是那夜大醉之后,他兴奋无比,拉着她说许多亲昵的话,她早已习惯。

他畅想他有自己的孩子,畅想他不再孤寂,有妻有儿能陪伴他左右。他也说他不和自己父亲斗了,他愿意带着她和孩子远离长安,若她喜欢隐居,隐居一生也无妨。

酣睡中,林斯年落了泪,他埋于她颈间,呼吸浑浊:“对不起。”

徐清圆并没有反应。

直到他说了下一句:“其实你一直爱着晏倾,是不是?”

“可是晏倾早就死了!不是我害死他的,你凭什么惩罚我?怪他自己身体不好……怪他自己熬不住!这朝堂之上的事,本来就波涛诡谲,一朝生一朝死。你不能拿他的死来惩罚我。”

“露珠儿,你到底如何才能原谅我,才能爱上我?没关系,有了孩子就好了……我们可以熬一辈子。”

说不清这是极致的爱还是极致的恨,说不清这则罪过要折磨多久才能释怀。

醉酒中,梦中的林斯年浑浑噩噩,不知道他压着的女子,睫毛垂下,泪水再次无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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