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燕归知道自己要留疤。她早知道的,从她醒来那时,她就预料到了。因为太痛了,痛得她不想去回忆。
想想都知道很丑。
护士进来说:“那个少年又给你送花了。”
倪燕归醒来的那天,见到了一束艳丽的玫瑰。花束里夹了一张卡片,很简单的几个字——
倪燕归,早日康复。
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是哪个少年。这些玫瑰,和她之前自己送自己的很像,卡片logo都一模一样。
是那个头盔少年送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倪燕归对于火场的记忆很模糊。只知道自己被扎了一针,之后就像做了一场大梦。她竟然想不起来那个头盔少年的模样了。
都怪他,总是戴着头盔。她从小就记性差,当然记不住。
她问护士:“送花的少年长相怎样?”
护士说:“他戴着头盔。”
倪燕归撇嘴。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男生吧。虽然偶尔感觉他是个帅哥,但可能是错觉。如果是帅哥,他为什么天天戴头盔,不露脸?
父母托关系,找了一个厉害的皮肤科医生,说要去试试植皮手术。
倪燕归下床照镜子。
伤口上了药,皮肤像是被染色,又黄又黑。真是破败不堪。
倪燕归很委屈。本来,她可以长成一个大美人,现在变丑了。只能降级为小美人。她趴在床上,看着窗外蓝天,常常发呆。
她想,她已经丑成了小美人,以后还怎么嫁给大帅哥呢。
头盔少年又来送花了,但他从来不和她说话,送了花就走。
不过,这一天,花束里多了一张画。
不知道为什么,她像是和他有了默契,知道这画是什么意思。她急匆匆地下床,走出病房,却不见少年的身影。
她对着镜子,把画比在自己的左背。
没有错,这画和伤疤比例1:1,线条走势是照着她的伤疤而描画的。
倪燕归出院了,跟着父母去咨询了皮肤科教授。
因为出院,她再也没有收到玫瑰了。
植皮手术,马马虎虎。她忽然想起了少年的画。那是一只狐狸,九条尾,线条简洁,只是为了给她遮盖伤疤而已。
倪燕归打电话去了花点。
老板娘说:“他家被烧了,就搬走了,不在这里打工了。”
“如果你有机会再见他,告诉他,谢谢他的玫瑰,谢谢他的狐狸。”现代科技无法让她恢复完整的皮肤。她只有在那片凹凹凸凸的区域,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画一个刺青。
意外的,九尾狐狸很是漂亮。
倪燕归收到了警察的消息。
据驴脸交代,他的初衷是为了偷一块玉石。火不是他放的。煤气炉本来就烧着东西,他是被火吓到,才冲了出去。太慌张,忘了去解她的绳子。
驴脸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她和陈戎,突然遇见,突然分别,像是只有一个交点的两条线。
*
三年后,嘉北大学。
这所学校,不大正常。民间传言,这里的校长是一个中二病。校园里充斥着各种晚期患者。
好比,陈戎的室友赵钦书,第一次在寝室见面,就凹造型说:“嗨,不要迷恋我。”
陈戎扶起眼镜,温和笑笑。
“戎戎啊。”赵钦书自来熟,一下子就给陈戎起了昵称,“大学了,有没有恋爱计划?”
“没有。”陈戎不期然想起一个人。一张娇艳如花的脸,一片伤痕累累的背。
她说的,她不发令,他就等着。
那天,他和赵钦书走在校道,忽然听见一声:“倪燕归!”
陈戎猛然回头。
“哎。”一个女孩伸了伸懒腰,从草丛上站起来。她穿着露腰短衣,短短的热裤,跳了几步,“今天老师点名了吗?”
“点名了!”另一个女孩说,“你的大名传遍了教室的每个角落。”
“噢……我完了。”不经意间,她见到转角站了一个白衣少年。
戴了一副斯文的眼镜,玉树临风。
似曾相识?
倪燕归再看过去。
男生被另一个男生拍了下肩。他扶了扶眼镜,跟那人说话。
倪燕归拉过柳木晞,说:“我宣布,我一见钟情了。”
柳木晞很莫名:“发烧了?”
“我做过一场梦。”倪燕归笑颜如画,“梦里的男主角和那个男生一模一样。”
柳木晞迟疑地问:“春梦?”
倪燕归不回答,她和陈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校园的广播转了个调,“梦里梦里见过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