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出来了,明明已得自由,反而变得更加束手束脚了?难道她要因为心里顾忌元穆安,就一辈子孤零零地过下去吗?
她不是非要明志做自梳女的娘子,遇上合适的人,没道理要退缩。
也是因此,她没再像早先一样,拒绝所有顾攸之单独送给她一人的东西。
谁知道,才没多久,元穆安竟已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他到底会如何。
“娘子,再不饮,梨汁就该凉啦。”阿依见秋芜出神许久,既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不禁开口提醒。
秋芜被拉回神,叹了口气,舀起梨汁送入口中,沉默片刻后,道:“一会儿,去给七娘递个口信吧。”
阿依应声,仔细听完她的话,便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到外面打听消息的胡大回来,告诉她外头已有许多官兵,来来往往,让普通百姓无事尽量不要外出,以免为歹人所伤。
他说完,有些担忧地看一眼西面,犹豫一瞬,低声道:“娘子,咱们真的要收留那位郎君吗?他看起来身份并不简单,听口音,也像京城人士,会不会、会不会就是官兵们要找的歹人?”
秋芜愣了一下,没料到胡大会有这样的猜测,若元穆安知晓自己被人当作逃窜在外的歹徒,心里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不会,你别担心,他不是歹人。”她笑了笑,想起元穆安受伤的右臂,便回身进屋,找出药匣子里的金创药和干净的纱布,冲胡大道,“将这个给他送去吧。”
伤口若不仔细处理、换药,很可能引发别的病症。她不知元穆安有没有带这些,但他毕竟是天子,绝不能让他在都尉府上出事。
胡大领命正要出去,院门处,元穆安却已经先一步走了进来。
因府邸小的缘故,元穆安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这里,一路上更没遇上任何人。
胡大见他出现,顿时又瞪大眼睛,有些戒备地盯着他:“郎君怎么不知会一声便来了?”
短短的时间里被这车夫一再怀疑,元穆安心中的不悦已有些克制不住,不禁冷了冷脸色,沉声道:“府中人丁稀少,我自是想提前知会,奈何无人可用,只好亲自过来。”
胡大觉得他在嘲讽都尉府中仆役太少,没有四品大员的气派,不禁面含怒容,想要反驳。
秋芜怕他真的得罪元穆安,便抢在他开口之前,先用眼神示意他下去,随后又说:“圣上素来厉行节俭,不喜铺张奢靡,哥哥谨遵圣上旨意,不敢违背,府中仆役,我与哥哥从不嫌少。”
元穆安被她说得一噎,竟接不上话来。
她倒是会用他的话来压他自己。
“郎君来得正好。”秋芜从胡大手里接过金创药和纱布,递给他道,“这些先拿回去用吧。”
元穆安低头一看,有些僵硬的面庞不由一软,眸光中也多了几分动容,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知道他受伤,便特意准备了药。
“芜儿,你帮我换药,好不好?”
他的眼里带着点期盼,秋芜却皱眉道:“郎君只伤了一边胳膊,为何要旁人代劳?秋芜明明记得,郎君在外时,凡事都是身体力行的呀。”
她说的是十年前的元穆安,在黔州行军途中受了皮外伤,也是随手撕了块稍干净的衣料自己包扎处理而已。
元穆安听出她拒绝的意思,沉默着不说话,只仍旧看着她。
“若郎君执意要旁人代劳,便让胡大回来好了。他平日照顾府上的牛马,牛马若受了伤,他都会处理。”
秋芜现下不怎么怕他,语气虽还是温和柔软的,说出来的话却绵里藏针,接着,作势就要出去唤胡大。
“算了。”元穆安脸色僵硬,忍着不快,将金创药和纱布收入袖中,道,“一会儿,我回去自己换药。”
这时,后厨的一名厨娘提着食盒过来,笑道:“娘子,该用膳了。方才阿依说娘子今日膳食用得少,奴婢们便特意早些送来了。”
秋芜点头道了声谢,随即看向还未离开的元穆安:“郎君若无别的事,还是请回去吧,想来一会儿膳食也该送过去了。”
元穆安没动,看着厨娘将食盒里丰盛的饭菜一样样摆出来,道:“既要节俭,我便该留在这儿与你一道用膳,以免浪费餐食,更不用再多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