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愣愣地看向梁铮。
一时颊也未捂,顾不上嫌弃他的吻。
若不是梁铮提起,她险些要忘了:曾经并不欢迎她的飞泉山庄,如今已被梁铮收入囊中,而梁铮是她的驸马,她自然也是山庄的主人。
喜悦很快就取代了迷惘。
小孔雀双眸烁烁,如燃星火。
这是梁铮赠予她的礼物。
是他放弃封赏、为她赢回的骄傲。
不过——
“这么急吗?”
她与梁铮才自永庆村归来不久,在上京城里连七日也没住上呢。
梁铮不答,只扬眉笑问:“很急吗?”
他记得,李含章同他说起飞泉山庄时,口中振振有词、厌嫌万分,面上的失落却显而易见,就差直接把想去二字写在眼里。
她已对飞泉山庄期待了十数年。
他只恨自己与她相逢太晚,现在才来满足她的期待。
更何况,去泡温泉嘛,总归是要……
咳咳。嗯。
梁铮微红着脸,搂住身旁的小妻子。
边说,边将唇碾往她睫间:“再不去就要开春了。”
亲吻的意图显而易见:扰乱李含章的心神,别被她发现那点坏心思。
事实证明,小孔雀最吃这套。
她就像朵初绽的绛桃,从头发丝娇到脚尖,搂起来香香软软,吻上去迷迷糊糊——此刻更是挂在梁铮怀里,仰着脸儿由着他亲。
连嫌弃他都不记得了。
自然也听不出他包藏的虎狼之心。
顺着梁铮的话,李含章眯着眸,摆动手指,要计算时日。
还没算个所以然来,小手又被人锢住。
李含章撅唇,不满地看了梁铮一眼,便被开春将近的说辞给糊弄过去。
她不再纠结,抻颈道:“本宫准了。”
话不中听,双眸却盈满期盼。
她清清嗓,又认真地强调:“看在驸马近来表现不错的份上,本宫就圆了驸马的心愿,勉为其难陪驸马去飞泉山庄一趟。”
才不是她想去呢,是梁铮想去!
哼哼,她只是大发善心、陪梁铮去罢了。
“明日你且做些准备、整理行装,咱们后日就出发。”
-
次日清晨,李含章难得起了个大早。
她如常梳洗更衣、如常用膳、如常遛画眉,又将前往采买的梁铮送出府门,神情平稳到一丝不苟,仍是那个矜傲的玉清长公主。
看着梁铮骑上青骓、形影渐远,李含章转身返回北堂。
步伐越走越快。
三下五除二,就来到门前。
她左顾右盼,发现元宁氏与元青正各忙各的,便趁人不备,飞快地钻入屋内。
小孔雀火急火燎地扎进书房。
比离弦之箭还匆忙。
李含章蹲下身,连拖带拽,自柜里拉出一只中型书箱。
那是她搬入将军府时带来的。
里头放着不少已经读完、但舍不得扔的旧书。
不过,她今日可不是为了找这个。
她坐在地上,将旧书摆得乱七八糟,终于自最下层翻出一本压箱底的小簿。
小簿的纸页已经微微泛黄。
封面写有含章二字,笔迹相当稚嫩。
李含章将小簿捧在手中,盯着封面,出神地看了会儿。
像在看一段经久已衰的往事。
在大燕,公主修习入习艺馆,皇子求学入国子监,二者相去不足百步。因此,她往返于凤阳阁与习艺馆时,常会与攀谈的皇子们擦肩而过。
每逢冬末春初,她总能自皇子口中听见飞泉山庄。
他们说那里四季如春,有温泉、湖泊、莲池锦鲤、青山瀑布,还有飞阁流丹、丹楹刻桷,就像一个远离纷扰的世外桃源。
从那时起,小小的心愿就在李含章心里生根发芽。
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去不了。
她只好写——每回听说与飞泉山庄相关的信息,她就悄悄记在这本小簿上,又在睡前拿出、独自翻阅,谁也不告诉。
与太华起了争执后,她就很少再看小簿了。
没想到还有机会与它重逢。
李含章从回忆里醒过神,小心地拂去簿上并不存在的尘灰。
她马上要和梁铮去飞泉山庄了。
得好好利用小簿,事先了解一下情况。
李含章吸吸鼻子,翻开封面,读起里头的内容。
因是转录他人口述,小簿里的记载前言不搭后语,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刚说碑亭石碑风骨峭峻,又说山庄有美姬可作鼓上舞。
再往后,就看到飞泉山庄有“宜春三十六景”——是说山庄宜春殿,有三十六处陈设不同的小间,但众皇子无人去过,唯有帝妃才可入内。
尽管信息零碎,小孔雀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她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与温泉相关的记录。
只好收起小簿,盘腿托腮,自行想象。
大抵,泡温泉与沐浴没什么不同?
就是除却衣衫、泡进池里,待到舒舒坦坦再出来。
咦,等等……
那、那她和梁铮一起泡温泉,二人岂不是要赤诚相待?!
李含章哀呼一声,飞快地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