赧红透出指缝,染上耳根。
她慌乱地起身,足下没站稳,踉跄着跌坐回来,后背直直磕向椅面,疼得泪花直冒。
“咚!”撞出一声闷响。
顿时提醒了她背后伤痕的存在。
和梁铮泡温泉,那道疤也会被他看见的!
“长公主!”元青的声音钻入屋内,“不要紧吧?”
“不、不打紧……”
李含章疼得气若游丝,卯着劲儿,将小簿藏回书箱,又支起身来。
“元青,你……你来,本宫有事要你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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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恶狼,也在含辛茹苦、忙忙碌碌。
被李含章送离将军府后,梁铮先去找了楼宏明,向其打听飞泉山庄。
这可难为了万能的楼长史。
他是西北人,对上京附近根本人生地不熟。
但事关重大,将军又亲自恳求,再苦再难,也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于是,楼宏明与肖氏一起,揪着飞泉山庄背靠的玉玺山,在各类书籍里翻找信息。梁铮识字不算多,帮不上忙,只好在边上喝茶看着。
二人忙活一阵,终于发现,玉玺山四季如春,穿衣厚薄与上京截然不同。
这倒确实是个重要的消息。
提醒了梁铮,要为李含章准备两季衣物。
谢过楼肖夫妇后,梁铮便赴西市,采买旅途中的必备品。
他购过一圈,大抵备齐活了,又怕有所遗漏,索性不骑马,只牵着青骓、向将军府走。
途径衣肆,梁铮被其中的一抹丹红吸引眼球。
他顺势望去——是件小斗篷。
鬼使神差似地,他停步拴马,走进衣肆之内。
许是时辰不好,肆中来客独他一人,女掌柜正忙于洒扫,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梁铮不恼,反倒落个清静,只站在那斗篷前,仔细打量。
斗篷很小巧,以狐绒球收领,用银线绣有枝梅;面料应当不错,瞧上去光滑柔顺;单单这件悬在白墙上,像只静默的红蝶。
梁铮微微扬起嘴角。
若是小孔雀穿,定然漂亮。
虽然李含章是大燕的金枝玉叶,吃穿用度自是比这些市井凡俗之物要好上不少,但他当真瞧见适合她的衣物,又会心心念念、想见她穿来看看。
望着那件小巧的斗篷,梁铮的目光愈发温柔。
不妨再转转,或许还有更好看的。
可以一起带回去给她。
梁铮知道女掌柜正忙,不欲惊扰对方,便独自在铺内负手踱步。
他常居军营、戎装半伴身,平素如无必要,从不会主动添衣。
眼下在衣肆内兜转,确实是头一遭。
他很少关注女子的衣物,更懒得区分这件与那件。可今日,他目光每走一件,李含章穿上后的模样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于眼前。
所有衣物各有千秋。
他的小妻子穿什么都好看。
梁铮挑得眼花,脑袋有些发紧。
他想寻个座位歇歇脚,视线倾斜,竟无意中发现一处小间。
那小间与窄廊相通,位于衣肆深处,入口被珠帘遮起,还算隐蔽——若不是梁铮眼力好,无人接引时,应当发现不了这等去处。
小间内里,隐隐有木色透出。
难道……是把椅子?
梁铮走向小间,掀帘而入。
“哗——”
珠帘震出脆响。
一只黄花梨木人霎时映入视野,线条粗糙,笨拙直立。
上头还套着衣物。
是衣物……吧?
反正梁铮从未见过如此衣物。
最上头,围着一圈狐狸绒,皎洁蓬松。
随后,圆润的珍珠连串成缕,搭在两侧,可堪堪挂住;一张珠光缎子亘在中间,垂下微长的半片,不知用了什么料子,愈发清透柔润。
再之后,只有几卷纤细的素带。
微风吹过,半片垂缎徐徐飘扬,令其下黄花梨木的纹路一目了然。
梁铮面色微沉,难辨喜怒。
“梁将军。”女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女掌柜姗姗来迟,从侧颜辨出梁铮身份,搓着手,站到了他的后头。
梁铮没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场面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梁铮不开口。
女掌柜更不敢说话。
她在上京开这间衣肆,少说也有十几年了,两张嘴皮子早就练出了花,死人都能给说活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
镇北将军是威震边关的狼将,妻子又是高高在上的玉清长公主——二人皆是顶了天的富贵端庄,如何能看得起这小间里知者自知的玩意?
可千万别因此砸了自家的招牌,连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女掌柜犹豫半天,险些将双手给搓出火来,都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说辞,只好支吾道:“梁将军,这、这衣物是……”
梁铮回头,不露声色地递来一眼。
女掌柜立刻闭了嘴。
她自觉油尽灯枯,横下心,准备跪地赔罪。
却听身前男人轻咳两下,低声问道:
“可有其他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