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皮子底下,靳泽第四次查看手表时间。
几乎同时,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震起来,有人来电话了。
接完电话,靳泽对云娆抱歉地笑了笑,说他赶时间赴一场重要的餐会。
还让她别送,接他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因为刚才那段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僵硬。
云娆只送他到玄关那儿。
临别时,靳泽垂眸朝她脚边的小西几说了声“再见”。
高挑英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前的方寸之地。
以前他每次进组,相当于人间蒸发,除了表演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过问。
除非杀青,否则几乎不会踏出片场。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能再联系了。
更别提像今天这样见面。
思及此,云娆虚脱似的倒在了沙发上,双脚把鞋一蹬,蜷着腿缩抱住了自己。
她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人家只是随口说了句玩笑话,也没有很露骨,她以前在学校里围观他们几个互飚脏话的时候,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人长大了,脾气也见长,当着偶像的面就敢甩脸色。
她算哪门子的粉丝啊,真把自己当人家的亲生妹妹吗?
云娆懊恼极了,抱着腿在沙发上骨碌骨碌地滚。
她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靳泽了。
他如果真的想要个妹妹,什么样的没有。
像她这样又闷又无趣,唯一的优点温柔乖顺也不复存在的女生——
只配拥有云深那样讨人厌的亲哥。
三月末,申城随处可见飘舞在空中的扬絮,直到连续几天的春雨将城市冲刷了一遍,空气中的异物感才有所减轻,再度放晴的时候,天色也变得敞亮开了。
云深生日那天是周末,天气晴得很离谱,蓝天白云浓墨重彩,像油画颜料调出来的色调,美得有点不真实。
云磊和姜娜最喜欢这样的日子。
云深生日前一周,他俩提前来到申城小住了一段时间。
云深也在申城工作,和妹妹的公司相距甚远。
他租住的房子很大,足有三室两厅近两百平,爸妈来申城的这段时间,云娆也搬到哥哥家住,每天早半小时起床通勤,但是有美味的三餐等着她,一点也不亏。
趁着天气晴朗,午后时分,云深和几个同事相约高尔夫球场,组了个生日局,
临出门前,云磊把他叫住了,叮嘱他早点回家吃晚饭,又让他把妹妹带上一起出门玩。
云深脸一皱,不说自己不想带,而说:“她就喜欢在家宅着。”
“这么好的天气,你妹妹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翻译,太阳都见不到,你这个做哥哥的......”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
看在这小子今天过生日的份上,云磊忍住了把他妈叫来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云家人从来不生隔小时的气。
等云深玩完回来,一家人又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给他过生日。
云爸云妈给儿子送了一本《脱单手册》,据说是全球著名的恋爱心理学大师写的。云娆送了一个单反镜头,云深收到之后愣了愣,有点不甘心地问她:
“说好了送领带套装的,怎么变成这个了?”
云娆扁了扁嘴:“买是买了......不记得搁哪了。”
“你可真有钱。”
云深冷觑她一眼,然后叹了句,“我比老靳更帅的梦破灭了。”
其乐融融的家庭时光只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
饭后,云深又要出门了,这回的聚会对象是几个在申城工作的高中好友。
下午的“父子情深”剧本再次上演。
姜娜在厨房里清洗碗筷,剩云娆留在客厅看电视,有幸围观并参与进了这出好戏。
“带上妹妹再走啊!”
云磊苦口婆心道,“她都在家里宅了一整天了,周中那几天也是,一回家就闷头关屋里加班,太辛苦了。”
云深揉了揉眉心:“她自己没朋友吗?”
父子俩不约而同瞄向沙发上端坐的云娆。
云娆当然听见他们说话了。
她有朋友,只是这段时间工作确实忙。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出门,一个人静静待着挺好。
云磊见女儿一动不动的完全没反应,于是替她回了:
“朋友是朋友,哥哥是哥哥,再说了,你的朋友也可以变成她的朋友。”
“强词夺理。”
云深倚着墙无奈地站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扭过头,破天荒地喊了云娆一声:
“挠,走不走啊?”
云娆难以置信地拽了拽耳朵:“你叫我?”
“不然呢?”
云深单手卡着腰,唇边勾起一抹恣肆的笑,
“看你天天加班怪可怜的,哥哥带你见偶像去。”
原本五分钟就能出的门,硬是被这姑娘拖到一个小时才走。
她的解释非常冠冕堂皇——见偶像之前,必须要沐浴更衣净手焚香,以示她的激动与尊敬。
“你怎么不斋戒三日呢?”
云深催她催的头都大了,“别化妆了,那几个你都认识,谁没见过你15岁素面朝天的傻样。”
云娆觉得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洗头洗澡换衣服化妆,哪个姑娘不要花一两个小时。她心里也有点急,再加上云深在一旁催个不停,最后的化妆环节完成得很草率,腮红和口红还是带到车里在路上补的。
“瞧你那样,没出息。”
云深一边开车一边嘲讽妹妹。
其实他能理解云娆的心情,和她说带她去见靳泽的时候,她没有激动得找不着北,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云娆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兀自化完了妆,边看窗外景致边问:
“靳泽学长不是在拍戏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他这两天刚好在隔壁市的摄影棚拍,离得近就来了。”
云深看一眼手机时钟,接着说,“只不过,他时间很紧,估计要晚一两个小时才能到。”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如果他十点左右到,玩两个小时,回组里的时候就是凌晨了。
如果玩嗨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后睡不睡得着。
还有,上次见面结束得那样尴尬而仓促,今天再见到,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温和亲切地对待她妈?
脑子里团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云娆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凝重。
明明才差两岁,云深好像和她有了代沟,越发看不懂这小妹妹在偶像见面会的路上怎么能摆出一张苦瓜脸。
他忽然想起一事,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云娆有点好奇,目光飘过来,云深大方地告诉她:
“多带你一个,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大明星不一样,我得提前知会他一声。”
云娆点头,过了不到两分钟,只听云深的手机叮了一声,对方回消息了。
云深扫了眼,哼笑了下,干脆拿给云娆看。
靳泽:好久没见云娆妹妹,开始期待了
“好久”这两个字,在云深看来,或许长达九年。
可是为什么,就连云娆心里也觉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明明才过了两周而已。
云深订的会所很高档,坐落在外环某知名的富人区。
侍应生引着两人来到预订的包厢,里头已经坐了四个人,除了池俊学长带来的女朋友,云娆全都认识。
天花板上的彩色射灯投下缭乱的灯光,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多少年过去了,池俊学长咋咋呼呼的性格一点也没变。
他坐在沙发靠右的位置,单手搂着女朋友,桌上的酒明明还没开,他的状态却兴奋得像磕了三天摇头|丸泡白酒:
“来了来了来了,各位观众请举起你们的双手!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寿星我深哥,清华学神,20xx年高考市状元,高中三年只要语文不考记叙文他就能稳坐年级第一......”
云深尴尬死了,扯着不上不下的唇角骂他:“给老子闭嘴吧!”
池俊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继续拉着他女朋友介绍道:
“跟在我深哥旁边的漂亮妹妹更厉害,今天封博没来,所有人里面学历最高的就是她,罗马大学双学位海归硕士,刚毕业就拿到好几千时薪的高级口译人才......”
这回,连云娆也受不了了:“学长,别说了......”
时薪几千的口译工作,她一个月接不了几台,被池俊学长这样介绍,搞得她好像一个月能赚几十万一样,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在池大主持人鼓动人心又尴尬至极的开场白中,包厢内的氛围热络起来,新鲜话题层出不穷,云娆也能跟着聊天跟着笑,不出意外,学长们都夸她长大了变活泼开朗,比十五岁那会儿闷葫芦似的好玩多了。
等压轴嘉宾到,黄花菜都凉了,酒肯定得先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