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已经做手术切除了,”她急忙道:“今天复查结果也挺好的,没什么事了。”
靳言洲沉默着。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
辛佟喝了口温水,然后突然转移了话题。
她有点艰难地说出口:“洲洲,其实妈妈很对不起你,还有你爸爸。”
靳言洲瞬间压低了眉骨。
对不起孩子他可以理解,毕竟多年没有抚养,心有愧疚很正常。
但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靳朝闻?
明明当时是靳朝闻常年不在家,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后来事业蒸蒸日上,有了钱后人也跟着变了,嫌弃糟糠之妻,一回到家就要跟母亲离婚,还逼迫母亲放弃他的抚养权,宁可他没人照顾,也坚决不让母亲带他走。
辛佟眼眶通红地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爸爸,是我对不起他。”
“他不让你跟着我是对的,我不是好母亲,也不是合格的妻子。”
聪明如靳言洲。
辛佟没有把话说的很直白,但他几乎已经清楚了一切。
可他还是问了出来:“你跟你现在的丈夫,不是离婚后才在一起?”
辛佟低着头,只喃喃道:“对不起。”
这就是承认了。
当年靳朝闻想让他们母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想让家里更富裕,于是拼命工作挣钱,常年在全国各地奔波出差。
也因此,他和他们一年到头也团聚不了几次。
时间一长,辛佟就有些熬不住,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在她身上,单养孩子这件事,就足以让她疲惫不堪。
她觉得累,觉得孤独,急需一个人帮她排解。
然后,陈鸣出现了。
他给了她靳朝闻给不了的陪伴和关怀,而她也为了他,背叛了家庭和婚姻。
靳言洲像是不敢相信,半晌没言语。
他实在无法接受在他心里没有一点过错的母亲,居然才是婚姻里的过错方。
几分钟后,靳言洲才出声。
“既然一开始没让我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他仿佛已经出离了愤怒,就连语调都变得很平静。
辛佟用纸巾擦了下眼泪,稳了稳情绪才回答:“我欠你一个道歉。”
“趁我还活着,我想跟你道歉,郑重地向你道歉,因为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对不起,孩子。”
靳言洲抿直唇线,一声不吭。
一片空白的大脑完全无法转动思考。
良久良久,他突然直接起身,丢下一句:“我走了。”
好像对她这个母亲已经失望至极。
辛佟紧跟着站起来,语气急促地喊他:“洲洲。”
靳言洲硬生生地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看她。
辛佟很忐忑不安地问:“你能原谅妈妈吗?”
靳言洲冷笑了声。
他回过头来盯着她,反问:“你跟我道歉,是真的悔过,还是在求心安?”
辛佟微怔,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靳言洲说完就迈着大步往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背对着僵站在原地的辛佟,回了句:“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
“不过我爸已经再婚了,他现在过得很幸福。”
“你也不必一直抓着过去不放,非得求我原谅。”靳言洲的话语硬邦邦的。
辛佟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掉落。
虽然他的话很冷,可她听得出来,洲洲还在关心她。
从咖啡馆出来,靳言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然后他就开车离开了这儿。
把车一路开到家,停在车库。
靳言洲拿着车钥匙进了客厅。
靳朝闻正在摆碗筷,向琳还在厨房炒菜。
父子俩互看了眼。
靳言洲心情复杂地喊了声“爸”。
靳朝闻问他:“在家吃吗?”
靳言洲沉默了几秒,然后语气淡漠道:“你们吃。”
靳朝闻生硬地挽留:“你向姨炒了好几个菜,不尝尝?”
靳言洲摇头,“不了,我跟人约了晚饭。”
这十三年,他们父子俩很少能这样平和的交流。
靳言洲把车钥匙放下就往外走:“走了。”
拉开门要出去时,他又顿住,回头望向靳朝闻,最终却欲言又止。
靳朝闻有些莫名,问:“怎么了?有事?”
靳言洲抿了下嘴唇,不明情绪地回:“没事。”
在回学校的地铁上,他的脑子里总忍不住闪过父母闹离婚的那一幕。
当时他只有六岁。
靳言洲已经记不清那天是几月几号,只知道天气很热,父亲给家里新换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声响,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可是遮不住母亲的哭泣和父亲愤怒的声音。
他躲在二楼的楼梯口,从楼梯上偷偷看着楼下的父母,亲耳听到父亲生气又冷漠地说:“辛佟,咱俩离婚,我一天都跟你过不下去了,这个婚必须离!明天就去民政局办离婚,孩子归我。”
哭泣的辛佟刚说出“洲洲”这两个字,靳朝闻就立刻打断,语气十分强硬:“洲洲只能跟着我,你要不同意,那就法庭见!”
因为当时靳朝闻的语气堪称咄咄逼人,辛佟又一直在哭,哭得很伤心很难过。
而靳言洲每天都跟母亲相处,却一年到头和父亲见不上几次面,再加上小孩子并不知道内情,心里自然会偏袒跟他亲近的母亲。
在六岁的他眼中,靳朝闻变成了那种有钱后人就看不上结发妻子的男人。
从那之后,他和靳朝闻势如水火。
尤其是他初高中那几年,父子俩的关系格外剑拔弩张。
让靳言洲想不通的是,他在和父亲吵架时,不止一次提到过母亲。
父亲肯定是知道他对他有误会,可这么多年,父亲却从没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就任由他误解。
为什么?
靳言洲脑子里乱腾腾的,一不小心坐过了站。
等他到学校时,已经是晚上快八点钟。
靳言洲连忙掏出手机给初杏打电话。
初杏很快就接了起来。
他还没说话,初杏就委屈巴巴地说:“言言,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靳言洲很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家里有事耽搁了下,回来的有些晚。”
初杏嘿嘿笑,“你再不来我就要偷吃蛋糕了!”
靳言洲想象了一下她偷偷吃蛋糕的模样,眉宇终于舒展开。
他语气温柔地问:“除了蛋糕还想吃什么?”
“不用别的了,”初杏神秘兮兮道:“你直接来一餐二楼!快点快点!”
靳言洲应下,挂了电话后就直接朝一餐跑去。
一餐的一楼和二楼只在晚上五点到七点供应晚餐,三楼从八点供应到晚上十点。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二楼一片昏暗,十分空荡。
只有一张餐桌上放着一个小台灯,有些许的光亮。
靳言洲一上来就看到了初杏。
她坐在座位上,守着蛋糕和几个盛有菜肴的盘子,正在给桌上的晚餐拍照。
大概是听到了走路的声音,初杏扭脸望了过来。
在看到是他的那一刻,她瞬间就绽开了灿烂的笑意。
“言言!”初杏开心地跟他挥手:“快过来!”
靳言洲快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还拿了小台灯过来?”他问。
初杏歪了点头,略带俏皮地莞尔说:“因为想给你一个灯光晚餐呀!”
灯光晚餐。
别人都是烛光晚餐,到她这里就成了很与众不同的灯光晚餐。
靳言洲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其短促的低笑。
初杏脸上露出小酒窝,话语清甜道:“我把你不喜欢吃的蔬菜都挑出来啦!”
她递给他一双筷子,“你吃你喜欢的!”
“就是有点凉了,又没办法热。”
“没事。”靳言洲夹了一点被她挑出来的胡萝卜丝吃进嘴里。
初杏讶异地瞅着他,清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
他竟然已经反常到开始主动吃胡萝卜了。
“抱歉,让你等了很久。”靳言洲忍不住又一次道歉。
初杏很大度地笑着说:“没关系呀。”
她给他夹了一块他平常爱吃的肉,送到他嘴边,话语轻然道:“呐。”
靳言洲愣了下,然后很听话地张开嘴,把她喂的肉吃了下去。
后来吃蛋糕,初杏趁靳言洲不注意,突然用手指往他脸上抹了一点奶油。
靳言洲扭过脸来,凝视着正在对他笑的她,却不说话。
初杏被他看的心慌慌,于是乖乖捧住他的脸,凑过去把他脸上的奶油含进嘴里。
女孩子的唇柔软,吃奶油时在他的脸上留下湿热的触觉。
惹得他脸颊发烫,耳根也跟着泛热。
靳言洲已经浑身紧绷地僵在了座位上,整个人像在被火炙烤般难捱。
他的眼底掀起风浪,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可她却已经退回去继续吃蛋糕上的奶油了。
吃得嘴角沾了奶油,而她浑然不知,还仰起脸来冲他乐。
他克制不住情动,扣住她的后脑就吻住了她的唇瓣。
先是把她嘴角的奶油一点点吃干净,然后再缓慢地厮磨着加深这个吻。
初杏的长睫颤了颤,很温顺地被他抱着亲,丝毫不反抗,甚至还学会了回应。
尽管笨拙又生涩,却像勾引撩拨般,让他陷得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回应,很是大胆放肆。
良久,他终于肯放过她。
靳言洲和呼吸不畅的她拥着,谁也没说话,却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过了会儿,初杏才开口。
她染了娇意的声音越发轻细:“言言,我明白你去年国庆节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今天傍晚宁童童在宿舍里跟她们分享她看到的一条微博。
说的是怎么委婉地表达“我喜欢你”。
其中有句话是:“今晚月色真美。”
初杏脑子里突然响起去年国庆节假期,靳言洲给他打电话说过一句“今晚月色很美”。
她当即就搜索了这句话,然后才知道,她如果喜欢对方,应该回答他:“风也温柔。”
靳言洲一时间没明白初杏在说什么,疑问:“嗯?”
去年国庆节,电话里说的话。
倏而,靳言洲懂了她的意思。
他刚想下意识地否认说他不记得了,初杏就先一步开了口。
她贴在他耳边温哝软语:“我也很喜欢你呀。”
她像哄小朋友那样倾尽温柔地对他轻喃:“初初最喜欢言言了。”
“我们一会儿去看月亮吧!”初杏开心地提议。
靳言洲看得出来她在逗他开心,用她的方式。
他也确实被她感染。
覆在心底的阴霾已经逐渐消散。
靳言洲拥着她,唇角轻翘地应:“好。”
然而,等他们手牵手从餐厅出来。
初杏转着圈地仰头找月亮。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今晚的夜空被乌云笼罩着,连星星都见不到。
初杏咬住嘴巴,无辜又无措地看向和靳言洲。
他也正垂眸望着她。
倏的,俩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初杏躲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不好意思地闷笑说:“今天没有月亮诶。”
靳言洲抬起手,把身体娇小柔软的女孩子完完全全抱在怀里。
“没有吗?”他低声喃喃。
明明有啊。
月亮就在他怀里。
他拥住了世间最美的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1923:46:26~2022022022:3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991783195瓶;HINMAN225瓶;我的肉肉、小傅医生我男友、让我再睡五分钟、沈_困困不倦倦.、50411350、娜小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