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秦月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浑身上下不可忽视的疼痛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应当是身处地狱。
可她这辈子做过什么坏事,死后会来地狱受苦呢?
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地狱是何模样,眼皮却仿佛黏在一起,无论怎样努力都睁不开来。
头晕得厉害,耳边还有止不住的嗡鸣。
一旁似乎有个声音在聒噪地说着什么,她听不真切,只是觉得吵闹。
耳边的嗡鸣渐渐退散,耳边那声音也渐渐清晰。
是两个人在说话。
一人问:“我刚才看到她眼珠子动了动,那不是应该醒了吗?为什么还没醒?”
另一人回答:“再等等看,应该是要醒了。我出去看看药煎好没有,等她醒了你给她喝。”
然后是脚步声渐远。
秦月竭尽全力地把眼睛睁开,眼前一片朦胧模糊的血红。
她看到身旁仿佛有个人,但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那人仿佛是觉察到她睁开眼睛,声音都大了起来:“你醒啦!”接着他便朝着另一个方向喊,“老头,药快送进来,醒了醒了是真的醒了!”
醒……?
秦月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但那一团血红始终就在眼前,怎么也散不开。
她……似乎还活着。
从外面匆忙进来了另一个人,他手里捧着个药碗,三步两步便到了她旁边来。
有人扶着她半坐起来,再接着一碗温热又苦涩的药汁被灌进了她的喉咙。
久违的苦药汁的味道从喉咙蔓延到全身。
浑身上下的疼痛似乎在证明她并非身处地狱,而是还活在人间。
身后那人小心地让她重新躺下去,然后开口问道:“你还好吗?还能说话?能看得到我?”一边说着,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等她回答,他又转而看向了旁边那人,“我怎么觉得她眼神是直的?这是看得到还是看不到?”
秦月抬眼看向了那人,此时此刻,她并不能看清楚那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那团血红便笼罩着她的视野,模糊得好像隔着厚厚的迷雾,根本看不清晰。
她张了张嘴巴,发出了干涩喑哑的声音:“我……看不清。”
一旁的人挤过来用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沉吟了许久之后才道:“那可能是因为摔着脑袋了,所以影响到了眼睛?”
“那能不能好啊?看不清楚那可麻烦大了!”之前说话那人凑到了她面前来,“姑娘,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人吗?”
秦月沉默了一会儿,这问题让她有些茫然起来。
脑海中记忆翻涌,她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你让她再休息一会,别催她。”应当是大夫的那人说道,“应该还是摔着脑袋了。”
“会不会傻了?”旁边那人问。
“说不准。”大夫说道,“再观察观察,总之就是要先休养,养好了说不定就好了,这也说不准的。我给你开药方,你直接带回去煎药然后给她喝。”
“那得问问她家里人啊!我又不能替她做主的!”旁边那人说道。
秦月闭了闭眼睛,她强压下了胸口突如其来的那恶心反胃的冲动,过了许久才缓慢地开口:“我家里没人,我就是一个人。”
“你父母?兄弟姐妹?丈夫?公公婆婆?七大姑八大姨?一个都没有?”那人惊讶了。
“没有。”秦月隔着那朦胧的红雾看向了眼前这个人,“就我一个,多谢你们救我。”
“呃不用谢,救人是应该的。”那人似乎尴尬了起来,“呃要是你有住处,我送你回你的住处也可以,你家里还有照顾你的人吗?那你要是不介意,先在我家养病?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我家也就我一个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安心养病,病好了就能好起来了。我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我不是要你报答我,就是……外面都是一些大老爷们,这医馆就你一个女的,实在是有点不方便……”
他这话说得着实凌乱又颠三倒四,秦月缓了许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觉得头还是晕得让人感觉不太真实,闭着眼睛想了许久,她才缓缓道:“我没有家……谢谢郎君收留我。”
鹤城。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漫长的一夜已经过去了。
容昭从太后手里接过了手谕,安静地退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