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昀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哥,我知道你当初在城楼上救了嘉仪公主是为了容家,如果没有那时候果断救了公主去鹤城,便不会那么轻易地获封太尉。大哥心系容家,希望容家能重振往日荣光,我明白大哥的辛苦,因为大哥什么都不会瞒着我,我体谅大哥做出的一切决定。但大哥……你作为并非全是对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想说我对你大嫂不够好?一切都是我酿成的?一切都是我的错,甚至我应该换一个女人在身边?是这样的意思吗?”容昭几乎怒不可遏了,“容昀,难道你就没有良心,你觉得你大嫂对你不好?”
“大嫂没有不好的地方。”容昀更平静了一些,“甚至我认为,她无可挑剔,无可指摘。她在我们容家这么多年,在伯母刁难和大哥你的一味忽略之下,她也没有做过任何错事,她太好了,所以只是我们容家配不上而已。她无论做什么,伯母不会觉得她好,就算在去鹤城的路上以命换命地救了伯母,伯母也还是觉得她不好。她无论做什么,大哥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价值,不管是她辛苦为你做了衣裳鞋袜,还是生辰时候亲自下厨做的寿面,又或者是别的事情,大哥你不放在心里也不看在眼中。换作是别人,换作是任何一个别人,早就已经待不下去了,所以大嫂现在才走,是因为她足够善良,对大哥有足够多的感情。感情消磨殆尽,这段关系就应该结束。所以就算现在大嫂活着,大哥也应该放手。”
容昭听着这话,沉默了下来。
容昀看着他,把话继续说了下去:“大哥,这些话也许就只有我与你说,从前我不说,只是没有立场也没有机会,现在我说出来,只是希望……有些事情既然做错了,现在结束也并不算太晚。我知道大哥心中明白其中原因,甚至知道为什么秦氏会在府中处处难为,更具体一点,你心里明白得很,为什么秦氏小产了也不与你说。你可以自己骗自己,说你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可……正是因为你心中明白得透彻,所以才会做出你不懂也不明白的假象。不需要枇杷过来把当日的事情再重复反复地描述,你只是想从别人的描述中找到一两个论点,把责任推卸到他人身上。“
“不是这样……”容昭痛苦地仰躺在了卧榻上。
“是这样。”容昀的语气相当坚定,“你不可能在战场朝堂上所向披靡洞察人心,反而到了家里就成了糊涂鬼。你生辰那日进了宫,是为了北狄南下的事情,下午的时候秦氏让人过来问我你会不会回来,我问过了你身边的亲卫,得知了你的确会回来,所以她下厨为了你做了寿面。秦氏等了你一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你回府之后去了嘉仪公主的桃花苑,去二门处你遇到了正院的丫鬟菱角,菱角请你去正院,你没有理会。秦氏知道这件事之后,便有了小产一事。再后来,枇杷请了大夫又送了大夫出去,在送大夫出府的时候再次遇到了你,枇杷见有外人在,不好明说小产一事,便只说了秦氏生病,你还是没有理会,带着人出了府。”顿了顿,他看着容昭,语气淡漠了一些,“所以大哥,你要怪谁呢?怪公主吗?怪公主在桃花苑,所以你不得不为了北狄的战事策略去询问公主,所以不得不忽视了正院的秦氏,是吗?”
容昭躺在卧榻上,眼睛盯着房梁上细致的雕花,却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觉得现在情形再好不过了。”容昀语气冷静得似乎都不像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你可以娶一个名门淑丽,正好能让大伯母满意,也能让你在朝廷中有更多的盟友和助力。或者你可以选择与嘉仪公主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当初原本你在先帝时候就是驸马的人选之一,你现在去选择再续前缘,公主殿下如今摄政,必然愿意与你联手,便仿佛如虎添翼。过去的事情不必再纠结,秦氏既然走了,她将来如何与大哥再没有关系,她将来会有她的人生际遇,而大哥也会有你自己选择下的锦绣前程。”
容昭没有说话,容昀的话仿佛是鞭子一样在往他身上抽打。
人最怕的是有人说穿了自己的心里话,最怕的是有人把他精心妆裹起来的假象一一剥开,露出狰狞丑陋的真相。
而容昀最后道:“大哥,你快好起来吧!北狄还在压境,现在也不是悲春伤秋儿女情长的时候,所有人都等着你带兵把北狄诛灭,等着一个欢乐祥和的除夕,等着一个太平盛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