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名叫柳木木的女孩子,她似乎是死者原来的邻居,据我们调查,遗嘱的受益人也是她。”
“知道了,就查到这儿吧。”
电话挂断,燕修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从他让人调查刘西京到现在,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这个人年轻时候的过往根本查不到,他的人生就好像四十多岁才开始。
不知道从谁的手上学了一些算卦的本事,不算精通,也不算特别差,但生意很好。他一直定居在北方的一座小城,这些年唯一一次出远门就是这一次来庆城。
柳木木并不是他的邻居,但他们确实认识了十几年。
“怎么,出了什么意外?”挂断电话后儿子就在走神,燕百闻好奇地问。
“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回到家里,燕修受到了母亲热情的欢迎。燕夫人挽着儿子的胳膊往屋里走,完全无视了后面的丈夫。
“这次多在家住几天,要我说早点辞职算了,也不知道你和你爸是怎么想的,非要去小地方当个什么顾问,给他们办事,这帮人还要找茬,死人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以为我们家好欺负呢!”燕夫人不满地和儿子抱怨。
燕修并不想扰了母亲的兴致,不过听到母亲已经把明天陪她出去参加宴会的衣着都安排上了,燕修只能打断她。
“妈,抱歉,我明天早上就得回庆城。”
“怎么这么着急?不是才结束审查吗,难道他们让你现在就回去工作,简直岂有此理!”燕夫人愤怒地瞪向自己丈夫。
燕百闻满脸无辜,儿子要走,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能晚两天再回去吗?”燕夫人轻声细语地问儿子
“并不是工作,发生了一些小意外,我需要亲自回去一趟。”燕修对母亲歉意道。
“那好吧。”燕夫人满脸失望。
……
刘瞎子死亡的第三天早上,六点多天依旧很暗,空气中带着清早的凉意与些许潮湿,似乎预示着今天可能会下雨,火葬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柳木木目送刘瞎子的尸体被送进焚化室,董正豪站在她身边,对她说:“墓地已经找好了,墓碑也加急赶了出来,一会儿葬礼结束,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爸爸。”柳木木弯了弯眼睛,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董正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大女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不是察觉不出来,可他没办法安慰。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和女儿到底有什么关系,以至于他死后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她。
骨灰被送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太阳没能冲破厚厚的云层,此时天上的云连成一大片,已经有雨滴落了下来。
他们带着骨灰去了墓园,姜丽已经带着董悦和董奇姐弟俩等在了那里。
她并不是很想带着孩子来这种地方,但是人死的时候他们刚好在老人家里,她也不知道该怪柳木木擅自带孩子们去那种场合,还是该感谢她没让自己的儿女直面死人,出于一些没什么道理的考虑,她还是允许了两个孩子来送这个老人一程。
见到柳木木董悦就朝她跑了过去,姜丽伸手去拦,没抓住。
她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一眼董正豪,然后警告蠢蠢欲动的儿子:“老老实实在这儿站着。”
董奇撇嘴,只能看着董悦把抱了一早上的画递给了柳木木。
骨灰坛被安置进去后,正准备封墓,董正豪见到大女儿拿着一卷画走了过来。
他问:“怎么了?要把画一起放进去吗?”
他记得之前在收拾对方家里的时候,女儿只收起了一幅画,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今天特地带来墓地,应该是打算当成陪葬品吧。
“我要把这卷画烧了,一起封在里面。”
“也行。”
他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柳木木拒绝了。
她接过董正豪递来的打火机,在刘瞎子的骨灰坛旁边点燃了这幅画。
这幅已经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价值的画,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几十年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的证明。
一开始火苗很小,下一个瞬间,火焰突然腾地升起,将整幅画吞噬掉了,连带着柳木木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手。
似乎有谁尖叫了一声,柳木木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手。
明明只是一卷纸,却烧了足有十分钟,连雨水都没能浇灭它的盛放,火焰在骨灰坛旁跳跃,不时有黑色的纸屑飘进敞开的坛口。
柳木木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大概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逢。
火苗渐渐变小,直至灭掉。她最后将一张照片放进刘瞎子的骨灰坛里,然后封住坛口。
封完墓之后,经过一个短暂的哀悼仪式,葬礼就算结束了。
这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董奇刚刚去外面取了几把伞,董正豪撑着伞对依旧站在墓碑前的柳木木说:“回家吧。”
“你们先回去,我在这儿呆一会儿。”
董正豪没有再劝她,而是把手里的伞塞到她手里,说了句:“别感冒了。”
柳木木点点头,她站在黑伞下,默默看着相携离开的一家人。
回过身,只有刘瞎子的墓碑,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生卒年月日。一辈子走到最后,能够留下的,竟然只有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