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观赏一出戏曲般,慵懒随性,眼底却闪着一丝残忍。
宋情走了已经有半个月余。回想这十来天,整个幽冥教都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天,不知怎地,他们这位向来心狠手辣的教主竟然会放未来教主夫人跟着那云烟宫宫主离开。
人走后,厉锦原本阴沉的性子愈发变得阴晴不定。教内稍有惹他不顺心的,他当即大怒。整个幽冥教人心惶惶。
所幸如今魔门众派皆对幽冥教俯首称臣,教内事务又有王晋打理,根本无需厉锦操心。
怒意无处发泄,最后厉锦便想到地牢中的两人。现在,他闲来无事,就以折磨孙从林兰儿取乐。
王晋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向厉锦禀报。其实他也不愿打扰教主“雅兴”,可着实是有件事让他不得不挑着这时候来。
“教主。”
厉锦一双好看的眼只扫过他,“说。”
“高岑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厉锦停下饮酒动作,面上掠过一抹讶色。
……
厉锦带着王晋来到已经重新修缮好的正殿,就见一名身材高大的英挺男子站在大厅中央,他身上所着衣物是最为普通的麻布所制,可人却自带一股不凡气质。
见到厉锦,他愣了愣,随后行礼:“参见教主。”
厉锦上下打量他,难得语气平和,“稀客。高岑,你有何事?”
这名为高岑的男子沉吟片刻,才道:“教主,高岑有一事相求。”
他撩开衣摆跪下,“教主,贱内现在重病在身,可我已是囊中羞涩。请教主能否借我银子,助我家渡过此难关。”
此话一出,厉锦与王晋皆是难掩震惊神色。
原因无他,这高岑原是他们幽冥教一员,跟王晋一样,从小就是厉锦的伴读。
论武功才智,高岑此人完全不下于王晋。可偏偏在三年前,他一次外出时邂逅了峨眉派一名女弟子,尔后二人在江湖历经患难,竟然生出情愫。
为了厮守终生,二人各自回教内坦白,只求退隐江湖。彼时厉锦已执掌幽冥教,对于这个从小伴着他一起长大的同伴,到底还是有心偏袒。只是对他施行鞭刑,将他赶出幽冥教。可峨眉派那边却不同,据说其掌门大怒,最后废去弟子全身内力,再将之逐出师门。
高岑的妻子,也由此落下病根。他夫妻二人在离幽冥山不远的一处小村庄生活,以砍柴织布为生,生活极为清苦。
厉锦原先只觉得高岑蠢钝如猪,放着幽冥教奢华的生活不要,偏偏要守着个病秧子过日子。那名女子厉锦见过,相貌平平,甚至连他们教中侍女也不及。
可高岑却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
厉锦以前是不懂,现在却懂了。可是,他懂得太迟。
高岑上门来借钱,厉锦当然愿意帮他。他让王晋直接取出百两银子给这生活清苦的汉子,并且扬言不用还。
高岑领了钱,自然是千恩万谢。他长年居于偏僻山村,已不问江湖世事,甚至,就连幽冥教之前发生翻天覆地的大事,他也一无所知。
末了,厉锦突然起了心思。他带着被他留在教内的那名神医谷传人,一起去了高岑家里。
一行人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这个人口稀落的小村庄,入眼是一座极其简陋的草屋。屋内并无其他陈设,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个人。
趁着神医在替高岑夫人诊治的档口,王晋又从自己钱袋里掏出数十两银子塞进高岑手中。
高岑自是推脱不收,可厉锦却示意他收下。
三人索性到门外。厉锦见门口还堆放着未砍完的木柴,微微叹道:“高岑,你真的不后悔吗?”
高岑微愣,随后却笑了笑,“教主,我从不后悔。阿梅她为我付出良多,如今我俩虽然清贫度日,却也远离江湖纷扰,自得其乐。”
厉锦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就算,以后有干不完的粗活,受不尽的苦难,你也不后悔?”
高岑转过头,看了一眼屋内,却直言问道:“教主,您可曾有过心仪之人?”
若是以前,厉锦自然对此问题嗤之以鼻。但是现在……
厉锦沉声:“你想说什么?”
高岑轻笑:“教主,倘若您有了心上人,便会知晓。她,会是您最强的盔甲,也是最弱的软肋。”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过着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也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因为有她的陪伴,就算平平淡淡一杯清水,也会是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