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有工作,有钱,有房子。
答应她的事,却一件没办成。
摘下眼镜,雪里指背擦了擦眼睛,出了学校后门沿坡上窄路走,风渐渐大起来,刮得脸疼耳朵疼。
停在一栋自建房楼下的铁皮大门前,雪里摸出手机打电话。
过了十分钟,有个穿艳红大花睡衣的中年女人顶风从路口小跑过来。
“你来了,这是最后一次来了吧,这片以后都要拆了,你再想来看就看不到了。”
雪里没接话,女人摸出钥匙打开大门,领着她上三楼。
学校后面有很多自建房,五六层高,主人家基本都修成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房间,专门租给学生。
十年前,春信瞒着她偷偷在这里租了一间房,她奶奶病逝,她被家里赶出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死了好几个月,开春时屋里飘出臭味,房东报警后,雪里才得知她的死讯。
她在这里住了小半年,期间她们没有正式见过面。
之后雪里常想,她是否有躲在学校某个墙角后面偷看她呢?是否在她常去的食堂买过饭?是否曾在一片屋檐下躲雨,在一棵大树下蔽荫?
那些不曾留意过的角落,在春信离开后,途经时总要呆呆站上好一会儿。
包括这间出租屋,推开窗就能看见学校足球场,春信一定常站在窗口。
……
“你忙去吧,我自己待会儿。”雪里站在屋门口说。
春信死后,雪里就把这里租下了,整年整年的租,没留钥匙,一年来看一次,到门口才给房东打电话。
想到每次来都得麻烦别人,就不会一直来。
房东阿姨把钥匙递给她,“以后见不着了,留个纪念吧。”
雪里垂眼盯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这些年,麻烦你了。”
房东阿姨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揣着手下楼了。
雪里推开门进去,这里十年如一日没什么变化,也无人打扫,灰尘铺了一层又一层,空气腐朽沉闷。
靠墙的位置放了张床,被褥早就被扔垃圾堆烧掉了,也没再铺上新的。
床头柜上放了个系红围巾的小熊玩偶,钮扣缝的眼睛早不知去向,这是上初中那年雪里送她的。
她天天抱着睡觉,走哪带哪,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已经很旧了,棕色长毛毛掉得东一块西一块。
小熊也十年没人陪,孤零零靠墙坐着,红围巾颜色暗沉。
房子不大,再往里隔了堵墙是厨房,简单砌了个灶台,左手边是卫生间。
她用过的碗筷,穿过的衣裳都还留在这里,还维持着原状,到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
雪里脱下大衣挂在墙上,挽起毛衣袖子,翻出块抹布拧开水龙头打湿。
管道年久失修,刚放出来的水颜色浑浊,雪里静静等了一会儿,手伸出去。
出租屋条件简陋,热水器早就坏了,雪里又想起春信跟她说洗澡的时候被烫了后背,就是在这里被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