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和雪里上学都晚,雪里念了两个一年级,没跳级,老老实实跟着念,比同级的许多学生大12岁。
班里最高的男生才165,雪里已经170了,加上人瘦,就更显高。竹竿子一样,还是坐最后一排,班上人数是单,空的就是雪里旁边的位置,没有男生敢跟她坐。
“这样也好。”课间时候春信来找她玩,抱住她肩膀,“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前桌的男生回头看,跟她们闲聊,“你们不是亲姐妹吧。”
春信说:“不是。”
雪里抬头看他一眼,他就把头扭过去了。
她比班主任还像班主任,谁会喜欢跟班主任闲聊天啊。
确实刚来报道那天,雪里真被当成班主任了,她很自觉坐在最后一排,春信陪着她,也被误以为是已经巴结上老师的好学生走狗。
每个进教室的同学冷不定在后排看着她都是一哆嗦,本来差班皮孩子多,老师以为还得费点功夫才能整治,进教室的时候都傻了,这届学生怎么这么乖呀。
后来雪里换上XXL的校服,大家才知道她是学生,有人猜她十八,有人猜她二十,还有人传她其实已经结婚了?!
春信四处辟谣啊,那阵子可把她忙坏了。
回家春信跟她说:“人家都说你结婚了耶。”
雪里问她:“我整天都跟你待一块,我和谁结婚。”
“你整天和我待一块,你当然是跟我结婚。”春信嘻嘻笑,竖起两根食指拢在一起,“结婚就是像爸爸妈妈那样嘛,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躺一张床上。”
“然后呢。”雪里问。
她一点不害臊的,歪个脑袋,手指戳着脸蛋,“就跟我们俩一样啊,爸爸妈妈上班还分开呢,我们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她三指搓搓,“就差一个红本本。”
小动作多,话也多,雪里常常被她逗乐,“你还知道红本本。”
“当然。”春信又说:“我知道是不可能有的,但我有别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
春信不说,保密。
……
春信同桌是个小男生,个子比她还小些,黑瘦的,问她:“你姐是不特凶,你在家会不会被打手心。”
“为什么这么说?”春信从来到蒋梦妍家,一次打都没挨过,她不明白同学们为什么都怕雪里。
“她长得很凶啊。”同桌说。
“那她打过你吗?”
同桌摇头。
“那你觉得我长得凶吗?”
同桌还是摇头。
春信抬手就往桌面上砸了一拳,配上眼神,猛地这么一下,够凶残。
同桌莫名其妙,“你干嘛?”
春信说:“人不可貌相,知道了吧,我其实很凶。”
同桌笑,“那你打我一下,我试试疼不疼。”
他抖抖肩膀,绷紧了背,示意她可以开打了。春信轻轻捶了他一下,“你有毛病吧。”
同桌摇头,“用点力。”
春信不理他了,同桌松了身体,这才说:“以前我在初中经常挨打,但我骨头硬,有一次,我去上厕所被人用手打了头,我头没事,他手扭了,肿起来,三个月都握不住笔。”
春信扭头看他,同桌那个得意,“从那次就没人打我了。”
那之后春信开始打听他家庭情况,有事没事送点关怀,她心说我怎么老遇上这些倒霉蛋,又庆幸能遇上这些倒霉蛋。
邓奕太可怜了,他死了,偷钱给买衣服的小弟还不懂事,舅舅家不喜欢他,妈妈可能已经再婚,以后都没人记得他。
只有一个春信,记得那个用钢丝球洗澡的同桌,记得他在带香味的信纸上写下对她的真诚祝福,希望她永远开心。
她也在河边给他烧过一回书,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时想想他,盼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好。
新同桌叫王安庆,春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他爸妈没离婚,是独生子,家庭小康,以前欺负过他的学生没有一个考上二中的,他爸爸妈妈对他都很好,也没有要二胎的打算。
爸爸妈妈是多么重要,一个健康的健全的家庭是多么重要。
春信放心了。
周五下午放学,轮到春信这排桌值日,雪里也帮着扫扫地,有擦黑板够不着的她也主动帮忙。
值日已接近尾声,把板凳从桌上放下就行,春信忙完准备去洗手,被同桌展臂拦在门口。
教室就剩三人了,那瘦黑小子王安庆挺个小身板站门口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你还是放弃吧。”
雪里站在讲台上,掸掸袖子上的粉笔灰,抬头看去。
春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左右看看,“你跟我说话呢?”
王安庆摊手,“不然呢?”
春信莫名其妙,“我放弃什么?”
王安庆叹了口气,走到讲台上,站得高了底气足,“我说,你快点放弃追求我吧,我不会答应你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挂的,我喜欢像语文课代表那样的,文静的女孩子,虽然你长得很漂亮,但是太闹腾了,还很凶。”
没错,王安庆已经发现了,春信真的很凶,还会骂人,动不动就扬言要把人家腿打断,把人眼睛抠出来。
春信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人都傻了。
王安庆拍拍她肩膀,“你也不要太难过,你会遇见更好的。”
春信:“我……”
雪里靠在讲桌边看热闹,春信深吸气,吐气,翻了个白眼,“我追求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追求你?”
“还不够明显?”王安庆说:“你给我带零食,不就是对我好,打听我家里,不就是对我有兴趣?”
春信无言以对,表情非常复杂,三分讥笑三分惊诧四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