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即为昏礼。
取黄昏日夜交替、阴阳交合这一时刻行合两姓之好典礼,以告天地祖宗,亲朋好友,从此良缘永结,花好月圆。
东方不败面前的衣架上整齐挂着一套红色的喜服,虽层层叠叠刺绣繁复,却十分贴心细致地做得轻薄,触手冰凉,正是上好的雪蚕蚕丝。
屋外的太阳还未落下,东方不败身着单衣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的是两个盛放头冠的匣子,左边是男式的发冠,右边是女子的凤钗,皆是纯金掐丝缠成,嵌珠辉耀,华贵万分。
而不远处的床榻之上,平整的展开摊放着一套属于女子的喜服霞帔,正红的颜色,金色的绣纹,丝绸交错间织出风华灼灼。
含春带着一众婢女在门外站定,福身道:“教主,吉时将至,可否允奴婢伺候教主梳洗?”
东方不败的眼神微动,开口的声音微冷:“先候着。”
含春愣了一下,却不敢违背,抬手示意端着托盘的婢女们静候。
今日是教主的大喜之日,怎的教主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意?
约摸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门内传来声音:“进来。”
含春垂眸敛目推开面前的房门,身后的婢女们皆是屏息低头,不敢直视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的身上已经穿好了雪白的亵衣与内衫,外面套着一层正红色的薄衫。
含春顺着东方不败已然穿好的鞋袜视线微微向上移,在看到东方不败身上衣物腰际的瞬间瞳孔紧缩,却在第一时间死死咬住牙关让自己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呼吸急促了半分。
轻轻咽下口中因为震惊与紧张分泌的唾液,含春的声音难以克制地带了些许颤音,但却是做到了绝佳的镇定:“奴婢先伺候教主洗漱洁面,再行穿衣。”
“嗯。”
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淡淡,并未有不悦之意,含春浑身紧绷的肌肉稍稍松缓了一些,抬手招来端着铜盆的婢女,没有似以往那样让婢女们动作,而是亲力亲为伺候,基本上隔绝了身后婢女接触东方不败的机会。
东方不败的眼神扫过跟在身边多年的大侍女含春,他一向知道这个女子是个识趣聪明的,倒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得力沉稳远超出他的预料。
洗漱洁面过后,含春命婢女们将托盘留下便退下去,然后关上门深深呼吸,转头蹑步走到床榻边将那正红色的喜服外袍小心捧起,走到东方不败身后为展开双臂的东方不败轻手轻脚套好,在打结的时候手已经不在颤抖,镇定如往常伺候东方不败穿衣一般。
含春虽说是东方不败的侍女,但是侍女要学的并不只是服侍教主一人,在顾客慈未出现以前,她们这些主院的侍女也曾特意学过女子服侍的要点,以及大婚时繁复婚服的穿着,以免在教主大婚时出错——但彼时含春万万未曾想到,这些竟然会用在东方教主的身上。
穿好喜服的东方不败坐在镜前,鸦青色的长发披散而下,含春拿着手中的梳子将东方不败本就柔顺的发丝一一在身后顺好垂下。
东方不败的手抬起来将其中一个匣子合上,指着另一个匣子道:“便用这个。”
含春微微一顿,应声道:“是。”
***
哪怕是当日五岳剑派围攻黑木崖时,黑木崖也未曾这般热闹过。
来往的宾客并不多,日月神教与罗刹教的弟子倒是来了不少,只不过他们除了紧盯着附近的动静外,眼角的余光都在悄悄往大殿里瞧。
这场婚礼的排场很是声势浩大,但是有资格拿到请柬的却是没有几个,其余没有请柬却能坐在这大殿之上的,皆是送上了足以让顾客慈松口的贺礼才得以进殿——只不过大殿之中左右两边正道邪派坐得十分泾渭分明,只有在上首的那几桌上坐着的人可以说是看上去颇不相容。
陆小凤和花满楼众人皆不陌生,与他们同桌的两个白衣人。
两人都佩剑,一个冷寒似冰,一个锦衣狐裘笑意上脸,但看上去反倒是那个冷着一张脸的心情好些,笑着的那个莫名透着一股子毒蛇味儿。消息灵通些的基本都认出了这两人一个是如今声名鹊起的西门吹雪,另一个则是在暗处搅动风云的九公子。
而在两人的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个穿着锦缎的少年人,身边坐着一个面容平常精神矍铄的老人,这两人武林人都看着十分眼生,但他们却十分眼熟那个少年另一边坐着的无情捕头。
司空摘星无助又迷茫的环视桌上的几人,疯狂朝着陆小凤挤眉弄眼。
陆小鸡!!救命啊!!!
陆小凤低头喝酒权当没看见。
司空摘星几乎想拿着旁边的酒杯冲着陆小凤兜头砸过去。
他一个贼!现在一边坐着的是天敌捕头,还是天下闻名的那种;另一边坐着的是雇主,根本惹不起的那种!他不过就是来吃个喜酒!!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
还有那边的西门吹雪!他偷过西门吹雪的腰带啊!!虽然没偷成差点被一剑穿成串——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西门吹雪曾经放话说看见他一次戳一次啊啊啊啊啊!!陆小鸡!西门吹雪在看我了!他看我!!
陆小凤低头开始研究酒杯上的瓷纹。
正在司空摘星的屁|股在椅子上悬空扎马步时刻准备开溜之际,坐在无情旁边的那个少年开口了,一开口却是对着入座之后便只是挂着假笑不说话的宫九。
“九哥,你离家出走这么些年,没想到你我兄弟居然在东方教主与顾兄的婚宴之上重逢了。”少年一开口,司空摘星就感觉旁边的宫九身周气势几乎是骤变,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那少年居然像是一点都没感觉似的仍旧笑得十分温和唏嘘,“九哥即使不想看见叔叔,也应当抽时间回来看看我们这些一起长大的兄弟呀。”
司空摘星简直头皮发麻,因为宫九这会儿的杀意如果能凝成形状,都恨不得化为一只手掐死对面那个少年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被九哥拉着一起躲猫猫的时候呢。”
就在满桌人都暗自警惕之时,宫九突然就卸了气势,对着那锦衣少年笑得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温柔和煦:“十二弟既然想念兄长,待到十二弟回家,为兄定然抽个时间亲自上门拜访。届时,还望十二弟养在身边的那些咬人的小东西,莫要太凶才是。”
宫九说话间在那亲自和上门拜访上加重了语气,笑得越温和,眼中的恶意便越甚。
那锦衣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展开摇了摇,似是好心情地道:“好说,好说。”
司空摘星:“……”
他到底是坐在了一群怎样的大佬中间?
能申请去隔壁桌吗?
司空摘星的视线暗搓搓地落在隔壁桌子上。
起初乍一看没什么感觉,细看,隔壁桌子比这一桌还要暗潮汹涌,这一桌都是女子,但是穿着打扮各不相同。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个弱柳扶风一般面容苍白的女子,来参见婚宴居然穿着一身黑色的素衣不说,鬓边还簪着一朵纯白的玉兰,不施粉黛,眼底却映着红,手中的手帕上角还绣着一个杨字,时不时被这女子抬起来掩唇咳嗽……有点,病恹恹的模样。
身边两个人看似是保护她,又眉眼间带着鄙夷和不以为意。
其他的人一眼看上去便被分成了两拨人,一波衣着低调却透着华美,身侧佩剑,只用玉簪挽着发,面色冷傲;一波衣着更为开放,并不在意露出白若凝脂的肌肤,发髻间簪着花各有各的风情,武器也不尽相同。
司空摘星作为一个贼,向来是十分有眼力见的,那一桌子的女的恐怕个顶个的不好惹,个顶个的来头大。咽了口口水,司空摘星收回视线,觉得比起那一桌子的女老虎和女蝎子,好歹这一桌……还有个捕头对吧?大不了蹲蹲牢,至少小命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思及此,司空摘星一个贼居然对旁边的无情捕头产生了十二万分的亲切感,提着酒壶就给无情倒了一杯。
无情看着面前的天下第一名偷给自己这个名捕表情堪称谄媚地倒酒,不由:“……”
“吉时已到——”
门口的童百熊气沉丹田开口的瞬间直接将大殿中各怀心思的众人注意力拉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