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雨生穿上晒干补好的衣服,是两天后。
孙美淑给他砍了根合手的棍子,再钉两根横木,就可以拄着当拐杖,免得受伤的腿吃力。
从某种方面来说,任老三虽然一直吃得不好,没长得健康又壮实,但好像在冥冥之中,他也一直被任红兵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使得他有着让人惊叹的身体底子,渡过难关后,任雨生展现出来的大胃口和痊愈能力惊人。
这天。
程家其他人出门去了,程小芳回来得最早,准备做中饭。
中午这顿饭是干的,任雨生看着她忙碌,在一旁帮着烧火。
听到菜刀在砧板上哒哒哒的声音,酸萝卜的味道再飘到鼻子边,任雨生那颗压抑了好几天的美食心就开始蠢蠢欲动。
任雨生问道:“小芳,你做什么菜啊?这萝卜可真够酸的。”
程小芳回道:“炒点酸萝卜,再弄个莴苣叶。”
至于萝卜的酸味儿?程小芳解答道:“萝卜是坛子里挖的,好像是上半年放进去的吧!”
这么算来,酸萝卜得在酸坛里泡了半年。
任雨生心说:怪不得一股能酸掉牙根的浓郁酸味。
但这种酸却并不难闻。农家用的酸坛是自家一直用下来的老坛酸水,经由多年发酵,风味特别丰富、浓郁,简单来说——有股工业制品做不出来的味道,来自岁月的朴素沉淀。
任雨生建议道:“这么酸,要不做成汤?淡淡味道。”
程小芳想想:“做汤啊,也成,反正中午是干饭。”
如果是稀饭,那再配个汤,就是一锅水往肚子里灌了。但干饭不要紧,能搭着吃。
而且程家人也没有不喜欢吃粥汤的。不像村里有的人,一辈子粥粥水水吃多了,或是红薯吃多了,便有从此再不肯吃的毛病。
任雨生大胆开口:“我蛮会做汤的,我来?辛苦你们照顾我,也让我露一手!”
“你会吗?”
“嘿,小芳同志,你看看我会不会!”
逐渐熟悉这个时代的任雨生捞起袖子,洗了手,在程小芳迟疑中接手厨房。
案板上半个酸萝卜泡在大土瓷碗里,几颗蒜子,另有一份切了的油绿莴苣叶几乎将木色砧板埋没。其实莴苣叶手拧也行,不过想来是程小芳不喜欢手拧,任雨生猜道。
另还有盐罐子,辣椒粉罐子、油罐子摆开。
任雨生站好位置后,将拄拐放到一边,手上动作利索地用洗菜的竹篓子装好莴苣叶,叶最下面那部分叶梗单独分开。
莴苣叶清出来,砧板终于露出真面目,刀痕纵横交错,不过却很干净,说明持家的人也是个十分爱干净的。程家的院子也是如此,较别人家更整洁干净。
任雨生从碗里取出酸萝卜,手起刀落,将萝卜切成长丁。
对于学过厨的任雨生来说,刀工已成本能。所以……他秀到了程小芳!
程小芳咋舌:“任三哥,你切菜这么快?”
“咳咳。”任雨生心虚地解释,“是我干活快习惯了。”
任雨生放慢速度,分心跟程小芳说话:“小芳同志,我这几天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你帮我听听怎么样吧。”
“新名字?”
“对,叫——任雨生。”任雨生继续掰扯,“我在那个下着雨的早晨新生了,所以觉得叫雨生正好。”
任雨生能替代任老三继续活着,但他绝不会像任老三一样活。
任雨生也想要留下一些让他不会忘记自己来处的东西,比如他的名字。纵然这个名字于他人而言普通至极,可对任雨生来说,是独一无二。
等任雨生回头从任家脱离,他很快就会去改名。如今提出来,是希望程小芳这个救了他、他在八零年代第一个见到的人,也能够第一个知道他的名字。
任雨生笑着告诉程小芳:“你是第一个知道的,要第一个叫我任雨生吗?”
“任雨生。”念了一遍后,程小芳笑着肯定,“任雨生!你的新名字真好听,像是写诗一样。”
在雨中新生,让程小芳想到了春草破土,能感受到其中盎然的生机。
任雨生也很高兴,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被呼唤“他”的名字。
酸萝卜切好,任雨生目光在案板逡巡一遍,高兴地忘了形,直接对程小芳道:“小芳妹妹,我还要两根葱,两三个红辣椒。”
这对任雨生来说算不得什么,比较程小芳在他心里就是个乖妹妹的形象。但是这次一高兴,直接就叫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