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走在一处,他就知道老任家等下又要热闹了。
因为任多丰家不跟任爱党一个方向,但这回两人却是一道走的。
带上院门,任雨生打了个南瓜馒头味的嗝。
“老南瓜也好吃啊,改天问问附近谁家有。”
至于现在,先睡个午觉吧。
一早就起来忙、蒸土豆、扒皮、炸土豆……任雨生也困了。
等等、任雨生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数钱呢!
任雨生立马有了精神,冲回屋子。
带上堂屋的门,任雨生将钱和票都倒在桌子上。
一座带着金钱芬芳和幸福气息的小山,从桌子上拔地而起。
散钱和散票太多,得先分堆处理,票和票一起,钱和钱一起。
这个活任雨生很喜欢干,并且表示越多越好!
票的种类很多,最多的是粗粮票,细粮票少些;还有意外之喜,票里面竟然还有布票和糖票!
不对,布票和糖票好像是姜梅风贡献的。
也不知道这里头多少钱是姜梅风的,影响任雨生算营业额和营业利润。
不过算了。
反正钱都是任雨生的了,他大方些,原谅对方。
任雨生数起钱票,顿时也不困了,身心皆是挣钱的快乐和轻松。
最后数出来,撇去布票和糖票,粗粮票有二十二斤八两,细粮票是三斤六两;
去掉一张大团结(十块钱),散钱有八块三毛五分。
任雨生算了个账,假设姜梅风哪处得来的钱票里没有粮票,那么他买东西挣的钱就是七块五毛!
整整七块五毛!这样的营收额,去掉他的成本也很赚。
数过钱,任雨生兴奋了好一会。
先洗了个澡,才重新有了困意,打个呵欠躺下休息。
任雨生在梦里做了个梦。
梦里尽是红艳艳的旖旎色调,到处都是喜庆的结婚装置,红色的家具,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
竟然梦到,在他现代的屋子里,他抱着一个新娘进了屋,两人跌倒在床上。
梦到这,任雨生就有点慌了。
他在现代,可不认识程小芳啊!
等一对新人目光相对,他瞧见了那双熟悉的大眼睛。肉眼可见程小芳打扮过后,变得更精致了,但依然还是她。
任雨生松了口气,是对的人。
然后被翻红浪,一切变得梦幻而模糊。
醒来时,只有那一瞬间的“担心”特别真实,似乎还留在心间。
任雨生摸摸心口,好笑道:“我这也想得太美了。”
两人还在暧昧着,结婚能有那么快吗?
任雨生爬起来洗衣服,抱着盆儿往西河村的大井边去。
西河村的大井离大路很近,还能方便过路的人来喝口水。
半下午,井边没人,只有几个池子里的水缓缓流动着,流进沟渠,灌溉进田地里。
井水是不断往外涌出来的活水,冬暖夏凉,冬天洗衣服倒是不冻手。
任雨生蹲在洗衣池子边,用皂荚搓衣裳。
刚好搓完,就听到一通闹哄哄的声音,从村头传来。
任雨生抬头一看,是赵医生拖着辆拖车。拖车上躺着个人,身周围着哭得两眼通红的任秀花和一头乱发、形如疯子的姜梅风。
任爱党一个老头,也跟着跑在身边,表情复杂,流露出歉疚的神色。还有两个年轻人,任老三的记忆里都眼熟。
只听得姜梅风口中哭天抢地喊道:“大顺!大顺,你醒醒啊,别吓唬我啊!”
任秀花看着她爸头上粗粗包扎好的大口子,眼泪哗哗地流。
那么大的口子,要是她爸出事了怎么办?任秀花不敢想这个假设的后果,她爸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任雨生站起身,拖着车往这边过来的一行人也看到了他。
赵医生张了张嘴,本想叫任雨生这个年轻小伙子跟上,到时候帮忙拖一程车,好快点到县城的医院。
可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说什么话。
他实在不好开这个口,任家一而再、再而三,可都是上赶着找任雨生的麻烦的。凭什么要求人这时候,还上来搭把手呢?
拖车上,任大顺就那么躺着,好像一下也不会动弹。
任雨生惊讶过后,犹豫了一下,竟然还是从井边上去了。
从现代过来,还是因救人而死,脑中的道德观念让任雨生无法无视一条生命。
可是任雨生刚到了大路边,姜梅风就看见他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别提姜梅风现在眼睛真的是红的,她看着任雨生,很不得生撕了任雨生。
都是任雨生!要不是任雨生弄得她气疯了,她也不会对任大顺动手。
她不对任大顺动手,大顺也不会生死不知地躺在拖车上了!
“都是你这个祸根!!我掐死你!”
姜梅风手指勾着,伸出双手,要去掐任雨生的脖子。
她的指甲因为种田种地,变得很坚硬,又因为恨意让她冲得快,打了任雨生个措手不及。
任雨生抓住了她一只手,可还有一只手没捞住。
脸上一痛,任雨生就知道自己挂彩了。
任雨生抓住她另外一只手,辖制住她。身为成年男性,任雨生在身高、体型、力量上完全占据优势。
姜梅风被拿住了双手,哭着大骂:“你这个害人精,当初就应该饿死你!把你养这么大,你就知道害人!”
姜梅风骂得嗓子都劈了,声音变调:“你就是个克六亲的,谁近你谁倒霉!”
任雨生看着满脸疯狂的姜梅风:“你一把年纪了,长点脑子好不好!”
“这个时候,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到底什么事最重要吗?”
任雨生猜都猜到了。
任大顺拖车上的模样,八成就是姜梅风干的,不然这女人不会这么疯。任雨生只想着让任家热闹,这么严重他还真没想过。
任雨生想不通,姜梅风脑子里都是什么。
事情的轻重缓急,她一点没有数吗?她丈夫的安危,没有吵架来得重要?
回头这么一耽搁,任大顺没救过来,估计还得摊任雨生头上。
至于是姜梅风自己主动冲出来,耽搁了时间,她绝对想不起来。她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这种人,就是永远都不会反思自己,只知道一味地推卸责任。但凡不顺心的,就是要刁民要害死“朕”。
任雨生的话让任秀花反应了过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送她爸去医院啊!
任秀花哭着对姜梅风道:“妈,妈!你别闹了,三哥说得对,先送爸去医院吧!我求求你,你别闹了,好不好?”
眼泪盈满任秀花的眼眶,快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可姜梅风眼前的一切,却清晰无比。
一条黄泥巴大路横穿两边的田地,田地里空空荡荡,远处的山野光秃秃的,到处都是草木干枯的痕迹。
眼前的所有人,除了拖车上闭着眼的丈夫任大顺,所有人都齐齐看着她。
有人表情恼恨,有人面带责怪,小女儿面上是祈求。
没一个人支持她,也没一个人帮她。
可明明都是任雨生干的好事啊!她恨他,有什么错?
最后姜梅风看了一眼任大顺,才不甘心地回头恨恨瞪了一眼任雨生,抹了一把泪跑到拖车边。
赵医生松了口气。
要是姜梅风再吵,他可就不等她了。救人第一。
任雨生迈步,想要跟上。
姜梅风啐他一口,表情如同刚被抢了崽子的母老虎:“呸!你这个害人精,再跟老娘就撕了你的皮!”
任雨生顿住步子。
心说:他其实也不想跟。
不过瞥见路上的车辙痕,任雨生还是提醒了一句:“隔壁村有拖拉机。”
“成!”赵医生闻言一喜,喊了身边一个小伙子去隔壁村借拖拉机。
他这边继续往前赶,到时候两边会合,是最省时间的法子。
一行人渐去渐远,身形也越变越小,也衬得天地愈渺远,人小得可怜。
就这样吧。
任雨生叹息一声:“以后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
人生短短一辈子,他可没心思跟任家的人一直拉扯不清,还不如多吃点好吃的。
任雨生回到井边,蹲回去,把搓过的衣服放在水里再过两遍。
洗完衣服,他端着盆往回走。
还没到家,路上被程小芳堵住。
程小芳是听说任家又闹起来,还闹出大事,任大顺都倒下了才找来的。
哪晓得一见着任雨生,就见他中午还干净的脸上两道显眼的指甲印,血还印在上面!
程小芳冷下脸,拳头不自知地捏紧:“你脸上的印子谁干的?!”
任雨生看到她,下意识就笑了起来。
任雨生带着笑,随口回答:“我在井边洗衣裳,赵医生他们推着任大顺路边过。我想上去帮忙,结果被姜梅风挠了。”
“我也省事,不去了!”
他说得挺轻松的,可站在他面前的程小芳听着他的话,又看着他脸上的笑,心里头一酸。
任雨生想去帮忙,肯定是还念着一点情分,他就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就像最开始,他说他最是知道饿的滋味时,都还能惦记着她没吃饭。体贴、温柔得叫程小芳心里头替他难过。
自己苦着,却想着旁人不要再尝那个滋味。
可最后他去不成,好心帮忙,却被挠花了脸,笑着说“省事”,程小芳哪里信。
程小芳心中发酸,鼻子也跟着酸了,感觉眼眶里盈上湿意。
程小芳伸出手,放在任雨生脸前,却不敢碰他脸上的伤口。
她眨眨眼,闷声问:“雨生,你痛吗?”
任雨生眼神一转,果断抓住她的手,心里甜滋滋地道:“有点痛,你给我吹吹?”
程小芳身后五米远。
刚刚突然出现的程德胜臭着脸:“臭小子!我给你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