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丢不起这个人。
但她又不敢逼迫于他,三年前他能直接撂下这一切走人,如今吴氏没了,她怕极了皇帝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若是不愿与萧氏一起入祖祠,哀家让人替你与萧氏……”
“不必。”奉帝站起身,他与萧氏都不愿嫁娶彼此,他自身不愿,相信萧氏也不愿,既然不愿,也不会让人假扮。
太后瞧着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你……罢了罢了,哀家年纪大了,做不了你的主。”
奉帝只是垂着眼,面无表情朝那身喜服走去,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手指落在那鲜红的颜色上,瞧得太后触目惊心。
她心下一骇,最终还是服了软:“哀家依了你还不成。”
奉帝没看她:“记得母后你说过的话,朕娶了萧氏之后,将三年前本该是朕的权力还给朕。”
太后张嘴,最后还是猛地扭头离开。
直到出了殿门,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无数次后悔的念头再次涌入心头:早知如此,不如让吴氏一同带回来。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大婚一切从简的消息传到宫外,坊间原本等着看这一场戏的都傻了眼,心思各异。
百姓倒是无所谓,他们对帝后大婚流程本就不甚了解,觉得皇帝娶皇后,天经地义,至于从简,宫里也给了理由,说是皇帝病了,撑不住这般繁复的礼仪。
文武百官却是不信,前几日皇上还微服出宫去了长公主的府里,怎么这就病得不能大婚了?不过这消息对他们有好处,皇帝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帝后二人貌合神离,日后他们府里的姑娘送进宫,也好入了皇帝的眼。
荣郡王听到这消息更是对自己的计划十拿九稳。
而消息传到萧府,萧明娴反倒是松口气,奉帝不愿意走流程,她也不愿,反倒是省了力气,她进宫,本又不是真的当皇后,不过是要与奉帝合作罢了。
吉时到的时候,因为流程省了,所以迎亲的环节给足了萧明娴面子。
萧明娴头上戴了凤冠,最后被送入坤宁宫。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司俞挥退宫人,怕萧明娴饿着,偷偷给她拿了些吃食。
萧明娴直接撩了凤珠,慢条斯理吃着吃食。
直到徐书带着人过来听到禀告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轻,可想到皇上,又忍不住感慨,这两位主某些方面还真是一模一样,丝毫不掩饰两人对彼此的嫌弃。
可既然不愿,徐书想不通三年前皇后说不愿嫁入皇室,怎么突然就又愿意了?
尤其是徐书想到这会儿来的目的,更是头疼不已,想了想,也没挥退众人,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解释:“娘娘,皇上身体不适,如今还缠绵龙榻,怕是今晚上不能前来,望娘娘宽心,过两日皇上病愈,定会前来看望娘娘。”
众人的头垂得低低的。
萧明娴坐在桌前依然慢条斯理吃着东西,闻言也没出声,直到吃完,接了茶水漱口,再拿了帕子净手,这才看向徐书:“是吗?既然皇上病得这般重,本宫身为皇后,理应前去看望,徐公公觉得呢?”
她没打算跟奉帝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她只想坦言合作,懒得再耽误功夫。
既然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
整个大殿死一般沉寂。
徐书吓得忍不住抬头,对上萧明娴那张艳丽无双的姿容也忍不住待了一瞬,可对上她稳重毫无波澜的双眸,不知为何竟是想到皇上,心下平白生出一股畏惧:“这、这……”
“怎么?是皇上病得太重见不得?还是说,皇上不想见本宫?”萧明娴明明语气平淡,却让徐书听出一股山雨欲来。
徐书:“这自然……不是。”
萧明娴已然起身:“既是如此,徐公公带路吧,本宫随徐公公去一趟,看一眼本宫也好安心。当然,到了那里若是皇上不愿见,本宫再回也无妨。”
徐书生无可恋,皇后你把奴才的推脱说辞都说了,你让奴才还怎么说?
半个时辰后,凤撵抬着换下喜服一身宫装的萧明娴带了养心殿前,徐书望了眼停在那里的凤撵,脚步缓慢迟疑却又不得不踏进寝殿,望着那个背对着他摆弄古琴的人:“皇上,皇后娘娘说……说您病重,理应前来看一眼。娘娘说,她看完就、就走。”
奉帝擦拭琴面的手指一顿,并未回头,似乎在思量,片许,才淡漠道:“让她进来吧。”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萧氏入了后宫,寻常见不到假皇帝,倒是无所谓避而不见。
倒不如直接摊开说,她要何物,他给她,除此之外,他给不起,也不想给。
徐书更加错愕,却也不敢违抗皇命,可瞧着皇上丝毫没打算演戏一番,就这么坐着弹琴,皇后还怎么信皇上你病重啊?
萧明娴一直等在殿外并不着急,直到徐书前来请人,还只许她一人过去时,她安抚拍了拍司俞的手臂,这才抬步缓缓跟着徐书朝殿内而去。
她被徐书一路引着朝着养心殿内殿而去,她就那么慢慢穿过长长的回廊,最后到了寝殿殿门前,徐书上前推开殿门,与此同时,殿内有琴音倾泻而出。
萧明娴原本已经戴上的得体的笑容在听到琴音的同时赫然怔住,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僵在那里,瞧着那扇殿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而那熟悉的琴音……仿佛一场梦般铺天盖地袭来,让她彻底困在当场,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