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君定定地看着远处的落日,眼底一片昏黄,冷道:“回宫。”
残阳微光洒落在紫禁城的小道上,宫墙之上,落出一道道光影分明的界线。霍长君一路沉默地走回了长春宫,连雀连莺跟在身后也不敢说话。
红日隐没在天边口,天色薄暗,宫人们掌了灯,晕黄的灯光摇曳生姿,顿时照满了整个屋子,透着三分温馨。
夜晚,谢行之远远就看见长春宫通明的灯火,像是在指引着他回家。
霍长君看着他穿着一身墨青色的常服踏着月光走了进来,他面容清隽,身材偏瘦且高,肩披月色,像极了她初嫁过来时看见的样子。
只是那时他用不上这样好的衣裳布料,一身黑色的单衣都洗得发白了,浑身瘦削得像极了吃不饱的小野马。
见他走近,霍长君俯身垂眸,淡道:“陛下。”
谢行之“嗯”了一声,两人一道进了内殿。
连莺想起今天的事,还是有些担忧,探着头往里瞧,却被连雀一把给抓住肩膀拉走了。
“诶,我还没看清呢!”
连雀的手指头戳在她脑袋上,“看看看,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干你的活儿!”
连莺被她戳得脑袋疼,捂着额头,委屈道:“可是,万一娘娘和陛下吵架闹别扭怎么办?看着点儿总是好的呀。”
“你看着,你看着有什么用?是娘娘的脾气上来了你劝得动,还是陛下的旨意你能不听?操那么多闲心,回去干你的活儿!”连雀数落道。
连莺想反驳,可看着连雀瞪圆了的大眼睛,只好低下头乖乖干活去了。
连莺走了,连雀往房间里瞧了一眼,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至少没明面上和陛下闹脾气,看来娘娘确实长大了不少。”
她摇摇头,安心许多,留下两个守夜的丫头,自己也离开了。
内殿,霍长君和谢行之端坐在漆黑的小床桌旁,轻淡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仿佛披了一层暗纱。
谢行之瞧着心情还不错,往常都是霍长君主动找话题聊天,今日竟是他先开口询问道:“今日陪太后下棋了?”
霍长君“嗯”了一声。
“战况如何?谁胜谁负?朕教你的那几招可好用?”谢行之续道。
霍长君垂眸,盯着小桌上的纹理,上面正是横竖各十九条线组成的棋盘,有的交叉点颜色浅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可见这些年磨损颇多,简答道:
“平局,好用。”
听见又是平局,谢行之眸色一冷,不屑地嗤了一声,嫌弃道:“蠢死了。”
太后的棋艺算不得多好,可她都和太后下了十年,还是只能打个平局,不是蠢是什么?
他伸手将一旁的两盒棋子拿过来,“来,说说今日的棋谱,我教你怎么、”
“我累了,想休息了。”霍长君猛地打断他的话,硬邦邦道,“陛下请回吧。”
霍长君刚想起身,就听一道冰冷的声音落下。
“站住。”
霍长君顿在原地。
又听他道:“坐下。”
声音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霍长君紧了紧手指,忍住心中一口浊气,逼着自己缓缓坐下。
谢行之拈起一颗黑子落在右上角,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他眼眸微抬,淡道:“都知道了?”
话语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霍长君一抬眸,便恰好撞进他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里,一瞬间,她觉得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又可悲,她那时候怎么会说出“我来保护你”这种蠢话呢?
谢行之瞧见了她眼底的不可置信,微不可查地讽笑了一下。
怎么都过了十年还活得这样蠢笨?真以为她身边的人做了什么,他都不知道吗?
不过也算有长进了,至少现在没当面和他对着干,谢行之的笑容中带着些许鄙夷。
他道:“过几日便是九月初七,钦天监算过了,是个好日子,你觉得我把她纳入宫如何?”
他的语气平静中透着凉薄,丝毫没有和霍长君商量的意思,完完全全是在通知她。
霍长君“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指尖攥得发白,一双杏眼睁圆了怒视着谢行之,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谢行之看着她气得双目通红的模样,眉目凉薄,冷嗤了一声,道:“果真是有长进了。”
霍长君本就气极,他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到底是没忍住,一挥袖棋盘棋子“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她指着门外,破口大骂:“滚!你给我滚!”
只见谢行之拨开了砸在身上的棋子,望着霍长君气得胀红的小脸,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长臂一伸,修长的手指便紧紧地掐住了她的下颌,顿时周边的空气都冷了几度。
他眸光阴沉,嗓音冰冷,道:“长君,我是君你是臣,你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话落,他便把霍长君的下颌狠狠一扔,然后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谢行之顿下脚步,没有丝毫情绪地敲打道:“过些日子,宫里头便会热闹了,皇后可不要做出什么蠢事来。”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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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渡我》
昌平公主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大家多喜欢她,可她一死,人人都开始敬她爱她想她,怀念她的好。
她躲在别人的壳子里冷眼看着这一切,原以为替自己的惨死报完仇之后,她就会出宫潇洒,再不沾染这权谋算计的腌臜地。
没想到她却为了一个太监留下来了。
徐暮时自幼长在深宫里,只见过那高高在上的昌平公主一眼,午夜梦回之时便再难忘怀,可那是他不该肖想的贵人,他便只能将这一切埋在心里。
没想到的是昌平公主在出嫁那天竟是意外惨死,一身红嫁衣染血遍地,人人自危,也人人畅快。唯他偷偷替昌平上了几柱香。
*
那天,永巷,冰冷的雨夜。
小太监被人踩在脚底嘲笑。
“哈哈哈!一个阉人也敢肖想公主,可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是公主死了也轮不到你!”
小太监爬在地上,小心地扒拢被踩碎的水果,那是他想留给公主头七的祭品。
他的手指被踩得通红,讥讽声环绕,“都说这永巷的阉狗人人可欺!果然如此!”
“谁敢欺他?”
她站在巷口犹如神明,她来渡他。